第198章
无论前方通往哪个县镇，只要她双腿没瘸，只要她一直沿着道路方向往前跑，准能成功逃走的！
野鸟扑棱着翅膀飞出了树林，天空中尽是鸟类翅膀划过的痕迹，碎羽如同一片片枯萎的落叶，在金色的阳光中旋转着飞舞落下。
顾宝如跑得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浆包裹住，鼻腔里吸入的空气越来越不够用，脑袋越来越昏沉，连同脚步也越来越慢……
她踉跄着咬牙坚持，就在绝望之际，鼻尖嗅到了烧饼的气味。
停下脚步，略微喘均匀了气，宝如用力吸着鼻子，循着气味，出了林子——
前方出现个三岔路口，路边搭了个茶寮，烧饼的气味应该就是从哪儿传来的！
顾宝如欣喜若狂，双腿重新注满了气力，跑向茶寮。
“砰！”
身体及时是砸在一张桌面上的。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茶寮里吃茶的食客吓一跳，纷纷扭头，目光凝聚到宝如身上。
抬起头，顾宝如撑着双掌坐在板凳上，指了指煎锅内还冒热气的烧饼。
店家是两口子，店主夫手里拿着锅铲，没回过神来，还是店主伶俐敏捷，立马堆起笑脸靠近宝如，询问：
“客官要吃烧饼？要几个？”
边说着话，手里就已经利索给宝如倒了满满一碗清凉的茶水。
嗓子干得要冒烟，顾宝如端起茶碗，几大口喝了个精光。
“俩个烧饼，带走！”
有了茶水滋润，宝如整个人也活泛了过来，急匆匆吩咐。
“好嘞！”店主弯腰又倒了一碗茶：“烧饼六文钱一个，茶水一文钱，收您十三文。”
开在路上的茶寮就独一家，一个饼卖得稍微贵了些，不过也能理解。
顾宝如立马伸手摸向腰带缝隙，抠出铜板，数了数，却没交付过去，而是勾了勾指头，示意店主凑近。
宝如唇附在她耳畔，低声问：
“乌头县离这儿还有多远路？”
只是问个路而已，她神神秘秘的，店主微微愣了愣，旋即也同样压低了音量，低声道：
“不远了，您顺着左边的岔口，一直往前走上二里路就到了。”
闻言，顾宝如暗松了一口气，将铜板拍到桌面上。
看出她着急，烧饼才出锅，店主立马就用两名荷叶裹起来，交到宝如手里头：
“您慢走！”
揣着怀里滚烫的饼，顾宝如一溜烟跑离了茶寮，踏上最左的岔道。
道路狭窄了许多，脚下坑坑洼洼的，幸好近日没怎么下雨，否则这一整条道上肯定都是泥浆，没法下脚。
逃亡消耗了不少体力，顾宝如放慢些脚步，边走边啃完了烧饼，将两片沾染少许油渍的荷叶，往脑袋上一搭，当作一顶天然的遮阳帽子。
二里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烈日炎炎，大白日顶着这么毒的日头赶路，还真不好受。
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赶到乌头县，顾宝如整个人仿佛被阳光晒剥了一层皮，觉得自己只剩下半口气了。
视线范围内出现个石碑，碑上刻了三个字。
顾宝如虽然学了几个字，却认不全，只辨认出第二个字是个“头”字，半猜半蒙，立马就猜测出上面写着的正是“乌头县”。
她深吸了一口气，拼里朝远处的木牌坊疾走去。
越是靠近牌坊，视线范围内活跃的行人就越多。
看见了人，顾宝如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石头似的砸落回腹中。
安全了！安全了吧？
顾宝如唇角不自觉上扬，咧嘴扯住一个老人，开口问：
“阿婆，去码头往哪边走？”
老人一脸迷惘，朝她摆了摆手掌，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耳聋听不清。
顾宝如眸底划过失望，只好继续问路。
一路问了好几个女人，终于打听清楚码头的方位。
和自己初来乌头县不同，她这会儿在县北边，码头在南边，要穿越大半个县才能看见金陵江。
身上湿了干、干了湿，顾宝如仿佛路边的一根狗尾巴草，马上要被日头晒枯了。
这样的天气，她又孤身一人，中了暑热可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敢冒险，宝如挑了间脚店打尖，付了十五文钱日租，借用了木桶，在脚店里冲了个澡，搓掉身上的汗皴，才敢继续赶路。
已经日中，还剩半日光景，她一定得在今日内赶回羊角县，即便回不去，也要立马转移去别的县镇。
只有离开乌头县，才真正脱离刀刀客的威胁。
顾宝如在街上买了斗笠、水葫芦和馒头，揣在怀里，一路往南边码头赶。
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宝如不敢胡乱在码头上问路，而是在码头附近的一家店铺，直接花了几文钱，打探清楚船期、以及寻哪个渡头才能搭到船，这才靠近码头。
乌头县比羊角县和淮阴县都要大上不少，码头自然也是如此，匆匆往往的过客和船只不计其数……
顾宝如微微仰头，望着相隔不远就竖立起来的旗杆，默数着，一步一步往前找。
数到第十三跟旗杆，她停下脚步。
渡头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她赶忙顺着队伍走到最前头，询问船家，确认了船期，这才安心回到队伍最后，跟着排起来。
这个时辰，乌头县已经没有直接回羊角县的船了，唯有先坐上这一渡船，抵达附近的上马镇，随后赶搭上马镇申时二刻的船，辗转回去……
这样一来，要耽误不少时辰。
后半日，顾宝如几乎都在船上度过，百无聊赖望着刺目的江面，久了，眼睛里仿佛闯入了两只苍蝇，看东西都带着黑影。
几经波折，双脚终于踏上羊角县的岸土。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顾宝如眼眶一热，两行眼泪不受控滑落到脸颊。
幸好光线黑，旁人看不见她的窘态。
宝如赶忙抬袖抹干泪水，将白日吃剩的最后一个馒头，塞入口中。
她叼着馒头，跟着前面的船客们，从码头回到羊角县闹市。
羊角县的夜市也开起来了，灯火交映，街上各行各当叫卖得热闹。
没有逛夜市的心情，顾宝如循着记忆，直奔成衣铺和胭脂铺。
幸亏有夜市，让她顺利买到了想要的物件儿。
一番乔装打扮，转眼，宝如又成了背脊佝偻、走路像只鸭子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