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斧将要劈下去的刹那,顾宝如骤然收势!
“不能砍……”她突然反应过来,扔了斧头。
石斧太钝了,平时砍树都要重复砍好几下,才能在树干上砍出个碗口大的疤,要是想在老头脖子上弄出豁口,势必会溅血弄脏自己的衣服……
自己只有两身衣裳,弄脏了,就没得换了。
顾宝如默默转身回屋。
老头顿时大喜过望,努力往前蠕爬逃离:
疯女人!
这个疯女人太恐怖了!
以为有救了,谁料,只过了片刻,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老头匆匆扭头一瞥,看见尾随上来的顾宝如,仿佛见了鬼一样,恐惧自心底涌出喉咙:
“姑奶奶,求您……呜呜呜啊啊……求您了,别杀我……”
他全身被捆绑,像一条从茅坑里爬出来的蛆,边哀求,边拼命在地上蠕动。
星夜下,顾宝如手里拎着一根新的树藤绳,垂眸冷冷盯着他,看他像只蜗牛一样,爬过的地方,身后蔓延出一条深色的水渍,散发着淡淡的尿骚味。
他吓尿了。
裆中淌出一大滩水渍,混合着血液。
他侧躺着,半边身子摩擦着还很泥泞的地面,人不人鬼不鬼的,忽然余光里一片阴影覆盖过来。
——顾宝如靠近他,双手抓住树藤绳往两边拉直,弯腰,猛地朝他脖颈绕一圈,交叉勒紧!
“啊呃喀……喀呃……”
脖颈的夺命绳索越收越紧,老头双腿不停蹬地挣扎。
怀中的人挣扎弧度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
顾宝如木愣愣的,一直保持着勒脖颈的动作。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一场谋杀该结束了。
手一松,老头的尸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摔倒在地,整张脸埋在泥泞当中……
顾宝如怔愣了半晌,嘴里才喃喃吐出三个字:
“杀人了……”
她真杀人了?
憋着一股恶气杀完人,杀完后,迟来的恐惧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厉鬼,开始慢慢爬出来,笼罩住她全身。
顾宝如这时才知道后怕。
望着那具诡异陌生的尸体,顾宝如双腿倒了个趔趄,“啊”地惨叫出声,旋身飞快跑回破庙。
无处可躲,她缩在稻草床角落,抱着腿崩溃大哭。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成了杀人犯了!
当日出逃,她那样恨老馊男,都没一刀砍死他,没想到,躲藏了这么多日,自己最后还是杀人了。
顾宝如扑倒在稻草上,泪如瀑布,此刻心里的惶恐无措,犹如厉鬼手中的一把尖刀,将她好不容易垒筑起来的坚强屏障,狠狠击碎。
“呜呜呜呜呜呜——”
她情绪崩溃,哭得抽·搐,最后一口咬住自己手臂:
不要哭!不许再哭了!
手臂传来剧痛,她含糊不清呜咽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勉强止住了哭声……
艰难收整好情绪,顾宝如扶着炭黑的墙壁,慢慢站直了身。
抬手抹去脸上的涕泪,宝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起精神:
已经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她没有选择,必须尽快把尸体处理掉,且还必须是在鱼棚上工前;
不仅今夜,明日,后日……以后每一日,她都要把这件事沤烂在肚子里,不对任何人透露;
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过日子,才不会被人怀疑!
她克服恐惧,扶着墙重新回到庙后的废墟。
望着夜色中趴在地上的尸体,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又被她强忍回去: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
把眼睛哭肿了,到了鱼棚一定会被人看出端倪,岂不等于不打自招吗!?
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通,顾宝如咬牙,狠狠跺了跺脚,让双腿恢复知觉不再打颤,一步一步迈向尸体……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顾杀人,杀完了,这么大一具尸体该怎么妥善处理,才真正令人头疼!
顾宝如恢复了冷静,迅速在脑海里谋划了起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尸体身上绑石头,偷偷沉进江里,尸体沉到水底,就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
码头上搬货工那样多,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
焦急得来回踱步,一计不成,顾宝如心里又跳上一计:
不如把尸体拖到别处抛尸?
思及此,她立马走到尸体旁边,扎马步半蹲,弯腰试图把尸体抱起来。
可人死后,尸体死沉死沉的,根本使不上半点劲儿,比抱活人困难多了,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完成这件事……
努力把尸体拖了一小段距离,顾宝如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放弃了。
且不说抱不抱得动,就算抱得动,就算夜色能遮掩一二,但她连个装尸体的麻袋也没有,敢光明正大背着死尸在县里走,万一被人瞧见,后果不堪想象!
思来想去,心里闪过无数个计划。
最后,顾宝如颓丧坐在地上,不得不承认,除了把尸体藏在破庙,她别无它法。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地方也不能住下去了,自己以后又要没有家了……
她捡起石斧,挑了一处埋尸的地方,蹲下用力刨起来。
可地有些硬,石斧又不是专门锄地的工具,只靠双手划船般不停地刨挖,能挖的深度也极其有限。
才挖了没多久,双臂就开始发酸,顾宝如心里后悔无比:
石斧都做了,当日怎么就没想过顺便再做一把锄头呢?要是有锄头,自己也不用挖得这么艰难了!
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她手中斧头一丢,拍拍手掌的泥垢站起身:
按照这个速度,别说寅时前,就算刨刀天亮,也未必能刨出个适合埋尸的大坑。
顾宝如将目光放在废墟上面,撸高袖口,将废墟垃圾一一搬开:
既然埋不了,只能暂时将尸体藏在废墟里面。
但夏日天气这样热,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发臭,虽然破庙荒僻,但臭味却能随风飘去很远的地方;
彼时万一臭味被附近住户嗅到,找到尸体,衙门应该很快就能找出真凶……
顾宝如想起章婆说过的话——她住在这儿,整日在这一带出入,即便再遮掩躲藏,人多眼杂,始终也会有人瞧见的;
到时东窗事发,衙门一盘问,很快就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而且,宝如听说出了命案,衙门通常会派仵作验尸,厉害的仵作天生鬼眼,只需看一遍尸体的痕迹、尸斑,就能推测出尸体的死因,甚至生前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吃过什么饭菜,都逃不过仵作的鬼眼……
手里动作不停,顾宝如心里已经开始发毛。
她特意扭头望了望诡静的尸体,脑海里又迅速浮现了一个新的对策: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尸体面目全非,被吃光抹尽,自己才能摆脱杀人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