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两人都吓了一跳,猛地弹开。
黑暗中宋毓后腿绊倒了板凳,身体也不慎摔了个仰面朝天。
“唔哼~”他痛苦低吟。
顾宝如心脏一抖:“你没事吧?”
辨认出他应该是摔倒了,可宝如眼睛不能视物,有心上前把人扶起来,可无奈寸步难行,生怕再踩中他,令他伤上加伤。
“你说呢?”宋毓疼得咬牙切齿:“遇上你,哪次不倒霉?”
他扶着后腰,从地上慢慢爬起身,语气里含了几分愠怒,低声质问:
“你摸过来这边做什么?”
自觉理亏,顾宝如声音弱了下去:
“这边不是有桌凳么?我想在这儿歇一歇,没想到你也过来了……”
黑暗中宋毓的动作停滞了片息,随后将倒地的板凳扶正,站起身胡乱拍了拍衣裳,有些无语:
“你去床上睡吧,不过不能用我的被枕。”
话音落,他已经摸索着将两张板凳合并起来,仰躺在上面。
“还是你睡床吧?”顾宝如立在黑暗中,静等了好一阵儿,也不见板凳上的人有动作。
知道他是故意装睡不理自己,宝如也不跟他执拗,慢慢摸向了床的方向。
堂屋不大,每几步就走到床边,顾宝如将床上的被枕推到最里面,轻手轻脚脱了鞋子,躺了上去。
堂屋大门没上栓,特意留了条虚掩的门缝,顾宝如枕着手肘,侧躺着静悄悄监视八仙桌的方向。
她竖着耳朵静听了小半刻,那边的宋毓也没发出任何动静,仔细听,还能听见他平缓匀称的呼吸。
不知为何,顾宝如心脏不由自主慢慢安稳下来,身体也渐渐放松。
门是开着的,板凳动静大,若是那边的男人翻身或起身,动作再轻,肯定也免不了弄出动静来……
已经不是第一回共处,他应该也不会乱来……
这一次,宝如没有上次那样拘束尴尬,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阖上了眼皮。
黧黑的天幕渐渐变成墨蓝,天上星子慢慢隐去,只剩下一颗孤亮亮闪烁着。
住户密集去,必有打更人经过,因此敲梆子的声音可清晰入耳。
打更声响起,顾宝如立马就被惊醒过来,才睁眼,便感觉腹部空荡荡的,饥饿感十足。
饿多了,就有了应付的经验,她手掌放在腹部位置,深吸一口气,肚子随着呼吸鼓起来,保持住鼓起姿势,随后再轻轻地吐气吸气,假装自己才饱餐不久,胃里是满的……
坚持鼓腹一阵儿,饥饿感就没那么强烈了,她这才缓缓让肚皮平瘪回去。
四更天过半,远近有了几声鸡啼。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顾宝如才翻身坐起,在黑暗中将睡凌乱的长发梳陇好,又理了理衣衫。
她一下床,那边的板凳也相继发出嘎啦的撞挤声。
抬头,模模糊糊瞧见宋毓也起身了。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相继无话,默默理过衣裳,出门,摸着黑匆匆洗漱和上茅厕,就前后脚出了院门。
此时天色没那么浓稠,依稀能瞧见四下树草的轮廓,灯笼的光芒照射范围仿佛也扩大了少许。
两人默默走着,直到了江边,瞧见坡脚下已经支起了鱼棚盖顶,宋毓才停了脚步:
“剩下的路,你自己过去吧,免生是非。”
顾宝如回头望了他一眼,轻轻颔首:
“谢谢了。你也路上小心。”
宋毓微点下颚,却没有转身,立在原地。
明白他的用意,顾宝如大步跑向了鱼棚方向。
盯着熟悉的身影,安全进了鱼棚和几个女工会面,宋毓才返身离去。
鱼棚的活计和往常一样,吵闹而枯燥——
不停重复着做一个动作,等到天色放明,浑身的胳膊腿儿,都酸痛难忍;
双腿歇歇就能站起来,可持刀宰鱼的那条手臂,疼痛到手指尖,垂在身侧,要缓上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领了工钱,顾宝如立马向章婆打听县里哪儿有便宜的裁缝婆子,得了介绍,她立马回破庙卷起红被单,到县里指定的街巷找到了裁缝婆子。
做一身衣裳手工钱不便宜,即使是自己提供了布,也不绣花样,那裁缝还是要了四十文钱。
听见要价,顾宝如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吃不消。
“阿婆,我只需要一套样式最简单的、能穿的衣裤就行,你再便宜些……”
她蹲在裁缝的箩筐边,和裁缝讨价还价,磨了半天嘴皮子,又好在是章婆介绍的,最后那裁缝才肯松了口,降到三十文钱……
三十文做一身衣裳,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很多,但对顾宝如,好不容易才攒了那点钱,眨眼就送出去了大半。
她忍着肉疼,从腰带缝隙里抠出了铜板,捏在掌心里半天不想递出去。
裁缝婆子撇了撇嘴,半带气半笑骂:
“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主儿,就三十文的手工钱,还要捂在怀里老半天,你到底要不要做,不做就拿走;
你在淮阴县里打听打听,比得上我刘金花手艺的人,她们收多少?那些收三十文的,手艺又比不比得上我?”
说着,扯起红被单就要塞回顾宝如怀里。
宝如连忙把铜板放到刘裁缝手里,赔笑道歉:
“做的,阿婆,你别生气,我是穷怕了,好不容易赚到的铜板,想再摸一摸而已,你别多想。”
“一榔头扔出去,十个人里砸中九个穷人,谁家日子又好过呢?”刘裁缝收了铜板,爽利抖了抖被单,从箩筐里掏出个破旧的油纸包,翻开,里面是一些碎木炭。
她捏起一块木炭,在被单上画了两道黑线,“你站起来,让我量量身。”
顾宝如连忙照做,像个木偶一样,裁缝让张开手臂就张开,让挺胸就挺胸。
这儿不是主街,而是一处住户窄巷,前后没有什么行人,远处只有几个孩童在玩耍。
量好了身体各处的尺寸,顾宝如离开,到就近的摊子买了个饼,就连走带跑拿回刘裁缝身旁吃。
这种巷子角落的裁缝,要攒口碑,寻常是不会拿了客人的工钱和布料逃跑的,但如果不在旁边盯着,保不准会偷布料。
因此一整日,顾宝如几乎和刘裁缝呆在一起。
旁边就是住户,孩童多的地方百姓也多,暂时不怕那歹徒做什么。
因为做的是衣裤,不像做裙装那样费布料,一套衣裤缝制好,还剩下一些碎布块。
看见刘裁缝开始缝肚兜,顾宝如连忙拿起另一块稍小的碎布料,恳求道:
“刘阿婆,帮我在肚兜上缝一个口袋吧?就这么大的,开口留小一些……”
“啥?肚兜缝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