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遽然一缩，瞪圆双眼，极力辨认了一会儿，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宋姥姥！”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顾宝如慌忙从墙头呲溜下去，跑回院门，抬腿“砰砰”踹了两脚。
院门只摇晃了几下，落下一阵灰。
宝如心急如焚，单靠她自己踹，不知要在门外耽误多久，宋姥姥一个人昏倒在家，宋毓肯定也没回来……
她只好跑去拍邻户的门：
“救命啊！开开门，开开门！”
拍完没反应，又返身跑向第二户求助。
“谁啊？”
有人隔着院门问，却没敢立马把门打开。
顾宝如语速极快：“婶子，我是给宋月杏姥姥送山货的，从门缝里瞧见她晕倒在里面，求你们帮帮忙……”
她报明来意，又准确无误说出了宋姥姥全名。
几乎立即，院门就开了条缝隙，探出个中年妇人的脸，瞧见外面只站着宝如一人，又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迈出脚步。
顾宝如把她引到宋姥姥家门口，这时，最初拍门的那户才有人探出脑袋，问：
“出啥事了啊？”
两户邻里在昏暗中交谈了两句，同时走到宋姥姥院门前。
木门年久被腐蚀，确实有缝隙，借着最后一丝昏光，两人瞧见院子里确实模模糊糊像躺了个人，这才慌了神，赶忙喊出了各自的家人。
只须臾，两户人家全出来了，众人协力踹开院门。
门闩甫一被踹掉，顾宝如率先闯进去，把宋姥姥从地上搀扶坐起。
“宋姥姥、宋姥姥……”她轻轻拍了拍宋姥姥脸颊，连唤好几声，都不见反应。
“这……这……幺儿，你腿脚快，赶紧去衙门把宋衙役叫回来！”最初开门的中年妇人开口嘱咐。
话落，昏暗中一道人影立马“嗖”地跑出院门。
看着人出门了，妇人又转头对顾宝如道：
“也不知昏倒多久了，年纪大的人摔跤就是踏鬼门关，得送去药铺！”
把包裹好的山货塞到妇人手里，顾宝如转身蹲下：
“我先背宋姥姥去药铺，等宋衙役回来，你们通知他。”
“大家一起搭把手！”
有两人立马弯腰，把宋姥姥抬上顾宝如背脊。
宝如背起人就一溜烟疾行出门。
妇人追出去，盯着她的背影大声叮嘱：
“去棠海药铺，识得路吗？门口幌子断了一截的那家，很好认……”
县里有四家药铺，招幌断一截的，就只有一家，顾宝如快速回忆一遍县里的路线，双脚立马拐去棠海药铺方向。
昏迷不醒的人，半点力气都没有，像一摊软软的湿泥直往下掉。
顾宝如躬着腰，双手托住宋姥姥大腿，走十余步，就必须停下来把人往上颠一颠……
药铺不在井字街范围，已经落了衫木门，屋檐下吊了盏昏黄的灯笼。
顾宝如满身都是汗，把宋姥姥放在角落安置好，跑去叫门。
“啪啪啪啪——”
拍门声紧凑如同放鞭炮。
拍了好一阵儿，一个老婆子从内里抽掉一块杉木板，探出脑袋，中气十足啐了句：
“这就来了，上吊也要喘口气，你催命么？”
“大夫呢？等救命！”
顾宝如把宋姥姥搀起来，那老婆子又抽掉了一块门板，和她一起把人扶进药铺。
药铺不大，布置简陋得很，右侧是抓药的，左侧放了桌椅和一张矮塌。
老婆子示意顾宝如把人搬上矮榻躺好，才慢悠悠问：
“她咋了？”
屋内只亮一盏油灯，光线弱，照得人脸色都泛着黄。
“摔倒昏过去了，不知昏了多久。”
顾宝如边答话，边用视线扫量药铺四周，没见着其余人，不由焦急问：
“大夫去哪了？”
“大夫不就远在天边近在你眼前么？”
老婆子端起灯盏，塞到顾宝如手里：“端好。”
顾宝如下意识接住灯盏，有些发懵。
怔忪间，老大夫已经推开她，弯下腰，掀起宋姥姥眼皮。
察看过两眼，又把宋姥姥全身摸按过一遍。
“擦破了额角，手肘关节错位了。”
她言简意赅，不出盏茶，就已经有了诊断结果。
顾宝如神色凝重，忙追问：“严重吗？”
“不好说，先抓一副止疼的药煎好，等她醒来再说。”
吕棠海走去柜台后面，拿起戥秤抓药，才拉开盛放中药的格柜，眉头就皱起来：
“川芎不够了。”
她撮起小柜剩余的一点药渣，扭头对宝如道：
“你快跑一趟，去别的药铺买五钱川芎来。”
顾宝如将灯盏放到柜台上，有些紧张：
“抓川芎要多少银子？”
“三十文左右吧。”
闻言，顾宝如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身上正好有三十一文钱，付得起。
匆匆出门，她低着头，一只脚才迈过门槛，没料想就和赶来药铺的宋毓撞了正着。
双方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撞了个踉跄。
宝如脚后跟勾到门槛，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往后栽，手臂倏然一紧，又被人生生拉住。
等她站稳，宋毓立马松手，脸色焦急：
“我姥姥呢？”
“在里面，还没醒。”
顾宝如侧身避让，指了指矮榻方向。
几乎立即，一个出门，一个进门，两人擦肩而过。
夜色犹如一张黑布，铺满整个天空，只见星不见月。
顾宝如在街上拔腿狂奔，直奔井字街的药铺。
天已经黑下来，没关门的，就只有井字街最热闹那一带铺子了。
药铺极易辨认，但凡行医抓药的行当，除了会挂幌子外，还会在幌子上面挂一个葫芦，有悬壶济世的寓意；
因此普通百姓即便不认识字，只要瞧见幌子上头挂葫芦，自然就清楚是药铺。
从顾宝如见识过夜市混乱的那一晚，就再也没去过夜市；
这一次去，她也是目的明确，冲进药铺，买到了川芎，就头也不回离开。
她揣着油纸包，一路疾行。
离开夜市，街上立马黑寂下来。
耳边除了脚步声，就只听见她急促的喘气声。
但很快，顾宝如就发现，这街上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以外，似乎还跟着别人的……
她猛地停步扭头！
蓦地。
身后一道鬼魅似的黑影，在她视线范围一闪而过。
霎息间，顾宝如全身汗毛倒竖！
虽然夜很黑，但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心脏在胸腔里震如擂鼓，她慌了神，立马加快了步伐。
先是强自镇定疾走，继而越走越快，再也忍不住拔腿狂奔……
她一跑，身后尾随的脚步声也如影随形跑了起来。
“啪嗒啪嗒……”
很沉稳的脚步声，不像夜市里喝醉酒的醉鬼步伐……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