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落地声响大，引得众人纷纷抬头。
大概是把顾宝如当成了疯子，怪异瞧了她两眼，女人们边看着她边小声议论了起来。
顾宝如拎着桶往下游走，远离了她们，重新捡起石头，站到高处狠砸下去。
石头太小，砸下去蹦得老高，只磕掉了一点点边角。
宝如热得烦躁，在溪边徘徊了一会儿，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板，又搬起一块极其沉重的大石板，回到高处，对准地上那块石板，猛地扔下去！
“砰！”
“砰！”
“……”
来回搬起、砸落。
累得顾宝如浑身汗水如热汤一样，黏糊糊出了一层，石板终于被砸裂成几块。
她用指腹荡了几下新砸出来的碎石，虽然不薄，但总算是锋利刮手了。
选了一块当作斧头，又挑了两块锋利的，一并扔进木桶里，涮干净，又盛了半桶水，顾宝如这才离开乔溪。
日头爬得很高，太阳底下的人像铁炉上的烤肉，滋滋冒着热汗。
饿得肚子干瘪，顾宝如到一个馒头摊子前。
摊主年轻，嗓门甜脆脆的，热络招呼：
“姑娘，要包子还是馒头？白面的糙面的，肉馅儿素馅儿，都有！”
边说着，她已经把屉子搬起来，露出里面蒸得胖乎乎的包子馒头。
屉子里还存留一丝热雾，顾宝如嗅到食物香气，立马咽了咽口水：
“素包子怎么卖？”
连吃了好几顿胡饼，她嘴巴淡得快尝不出别的味了，今日想换换口味。
“白面素馅六文钱一个，十一文钱俩，糙面素馅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俩……姑娘要哪种？”
话未落，摊主手里已经捏了张树叶，随时准备给顾宝如拿包子。
听见价格，宝如心里悄悄倒吸半口气。
这价钱对别人来说或许不贵，但她买完木桶，全身都只剩六枚铜板了，实在舍不得买，便立马改口问馒头。
摊主性子温善，又立马报了馒头价格：“白面的五文钱一个，糙面的两文一个。”
这回没有报俩的价格，她眼睛一扫宝如表情，就直接抬起屉笼，亮出最底层的糙面馒头。
糙面馒头有些发黄，但看上去个大饱圆，吃一个应该挺能顶饱。
顾宝如没再犹豫，掏钱买了一个，趁着还是温热的，站在摊主边上就开始吃。
这种糙面馒头，比糙谷饭口感好不了多少，又干又噎，必须趁热吃，否则冷了以后变硬，更难下咽。
顾宝如捶了捶胸口，吃完一个馒头，饱腹感很强，没有耽搁，赶紧提着水桶赶回家。
桶里只有半桶水，但左脚还没痊愈，走路有些不平衡，走快了水就晃得厉害……
宝如只能慢慢走，不时扭头望望四周，留意有没人跟着。
夏风热浪似的，扑得人心烦气闷，汗珠从脑袋上下落，滑进衣领里，整个人都是黏汗黏汗的。
离开闹市后，日头下就少有行人，到了家附近，宝如更加谨慎，绕了许久，确认一路回来都没人跟着，才回破庙。
回到庙里，她又渴又累，从桶里掬水喝了几大口，才有力气把桶里的石头捞出来，放到庙后太阳底下晒干。
顾宝如找出布帕，浸到凉水里，匆匆撩开衣衫擦一遍身体。
等身体热意下降，就把水桶拎去阳光底下晒。
有些累，很想沐浴睡一觉，但还有事情要做，现在还不能沐浴换衣裳。
她忍耐着，只给自己的脚重新敷了膏药，在泥凳上休息够了，就得冒着烈日动身去江边。
地面很烫，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那火燎似的热意，顾宝如匆匆走着，心里想着要做的活儿：
火折子快燃完了，得拔些芦苇缨子回来做火种；
茅厕也不能等了，要去北山还得等上几天，但她上茅厕不能等，家里有竹竿，先去拔些芦花芦苇，绑到竹竿上，暂时挡一挡，也比露天席地的要好；
除了这些，还要留意能不能捡到合适的短木棍，石斧没有手柄可砍不动树……
一桩桩事情，像一块块石头堆垒起来，必须尽快去做，否则越垒越多，到时人都要累垮。
顾宝如拔了一片野芋叶，遮在头顶，经过小树林，一路往金陵江下游走，走了许久，终于瞧见一大片芦苇丛。
烈日下，芦苇也被晒得蔫蔫的，靠近水边的那些还是绿色的，但离水远的，有很多已经被烤得发黄干瘪了……
顾宝如就要那些已经枯黄的，这样的芦苇好拔，背着轻，拔回家也省得晒了，直接就能用，青色的拔少许就够了。
好些天没有磨指甲，她指甲有些长，尖利得很，拔不动的，就用指甲在芦苇杆上一掐，也就能掐下来了。
芦花会掉飞絮，抱起来，风一起，飞絮就往宝如脸上扑，钻进鼻腔里，痒得她不停打喷嚏。
顾宝如受不了，掏出布帕，展开蒙住口鼻，这才感觉好些。
不过日头晒得她浑身燥热，再蒙着布帕，鼻子呼出来的气息都仿佛带着火。
顶着大太阳，在江边拔了许久，攒了高高一垛子，宝如跑到不远处的几颗树荫下，拼了浑身的力气，拽断几根树藤，把芦苇绑起来，背回家。
暴晒过一阵，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昏脑涨，脚步都有些虚浮。
顾宝如把芦苇扔到庙后阳光下，顾不上把芦苇摊开晒，就赶忙躺回稻草床歇息。
双眼发黑，仿佛从鬼门关边沿走了一遭，缓了小半个时辰，人才缓过了劲儿。
她爬起来，浑身都有些发酸，右边胳膊连宰了两三天鱼，睡醒一觉痛得不行，手掌也是火辣辣的……
她低头看看掌心，才发觉指根处破了皮，应该是拽树藤时把手掌磨破了。
走到庙后，看了看太阳影子，已经下晌了，但阳光还很猛烈，一点也没有缓和的意思。
宝如拿着竹竿，把芦苇挑开，让阳光再晒一晒。
砸开的石头已经被晒干，甚且带着炙手的温度。
顾宝如选了一块石头当刀用，把长长的一整条树藤切割成两条，再用指甲掐着撕扯开。
绿色的树藤只有一根尾指粗，现在被硬生生撕成三条细丝，顾宝如在树藤一端打了个结，像编辫子一样，重新把细丝编成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