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太急,包子到了喉咙就噎住,顾宝如抬手狠狠捶了几下胸口,才把食物全吞咽下肚。
她摸摸腹部,正要起身离开,突然一道人影从她面前跑过。
紧接着,一根扁担“嗖”地飞来。
顾宝如表情大骇,连忙矮身坐回地上,那根扁担就越过她头顶,砸中了在逃跑的人。
“臭乞丐!”两个愤怒的男人追上来,逮住地上那人,一阵拳打脚踢。
附近行人见有事发生,立即一窝蜂围成个圈。
宝如坐在地上,从人群缝隙间窥进去,看见那个逃跑不成的男乞丐被按在地上,两个男人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片刻,摸出一个荷包。
收起荷包,一个男人扯开嗓子,刻薄大骂了起来:
“臭乞丐,烂鱼虾,你爹和公狗生下你这没眼力见的贱畜,老子的钱你也敢偷?让你偷,让你偷!”
他举起扁担,让同来的男人按住男乞丐,“啪啪”几棍子下去,把男乞丐双臂敲断。
男乞丐顿时惨叫连连,声音像杀猪般刺耳无比。
看热闹的人一听是打小偷,一个个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冲上去,这个踹几脚,那个踩几下……
不知是谁大喊一句:“衙差来了!”
殴打的人们瞬间四散逃开。
等衙差赶到,地上的男乞丐早就如一条死狗一样,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衙差用手中的水火棍戳了戳男乞丐,见乞丐没有反应,把人拖到路边,不影响路人通行后,就再也不管了。
顾宝如双目惊骇圆睁,心脏“咚咚”撞如擂鼓,赶紧扶墙离开。
太乱了。
这夜市鱼蛇混杂,治安太乱了。
她心有余悸,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绕到了另一条纵街上。
不敢掉以轻心,宝如这回留心观察,发现夜市里每隔不远,就有三两个乞丐在乞讨,不过大多都是男乞丐。
乞丐们之间界线分明,他们来回晃荡,或走或跪,但从不越界,每每讨到铜板或零星剩饭,都要十分卑贱地跪地磕头;
一个男人随手扔了两个铜板,趁那男乞丐跪地捡时,突然吐了口痰在那男乞丐头顶……
顾宝如眉心深深蹙拧起来,双手紧攥成拳。
她看着那恶心的吐痰男,再看看千恩万谢笑脸相迎的男乞丐,心里生出一股悲凉,暗暗警醒自己:
无论怎样,一定不要堕落成他那样!
做乞丐贱如草芥,一定不要像他那样丢弃自尊,把仅剩的东西抛到地上任人践踏侮辱!
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就是为了活得像个人?
天上升起明亮圆月,风穿过热闹的夜市。
“铛——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锣声紧密凑响。
有人兴奋吆喝:“手博开场了!”
闻言,街上闲散的人不约而同涌去一个方向。
顾宝如夹在人群中随波逐流,迷茫间来到了那立桅杆的地方。
桅杆上的灯笼仍在迎风摇曳,而不远处,有一个惹人注目的大擂台,擂台上铺满了沙子。
那沙子是特意筛过的细沙,在明亮灯火下色泽金黄,瞧不出半点碎石杂质,看得宝如惊诧不已,就算村里盖房子,也用不上这样精细的好沙子,一个擂台而已,究竟有什么来头?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擂台前方就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宝如听见前面两个女人在议论:
——“今晚你押谁赢?”
——“有‘山中虎’的场,我必定押她!”
——“要我说,一个月前‘山中虎’还有些看头,但她都连输两场了,你还敢押她,也不怕这银子打了水漂?”
——“闭上你的乌鸦嘴!”
眸子里浮起迷惘,顾宝如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好奇问:
“两位姐姐,这擂台是干什么用的?”
两人闻言扭头,看见她满脸挠痕,脸上还带着斑驳的血渍,不由吓一跳,赶忙挪了挪位置,和她拉开距离。
见别人像避蛇虫一样躲避自己,顾宝如下意识摸摸自己脑袋,摸到一头鸡窝似的凌乱头发,再想到被那两个可恶的乞丐挠破了脸,自己此刻形容一定很狼狈,惊着别人了。
她抿抿唇,没再凑上去自讨没趣,把视线投回高高的擂台上。
铜锣又一次敲过后,擂台上突然出现了两头大肥猪!
人群骚·动了起来,发出阵阵笑声。
顾宝如目眦欲裂,看着台上两个光着膀子肥硕如猪的男人,见面就七扭八扭地抱打在一起……
耳边喝彩声如排山倒海,她赶紧捂着嘴退出人群,跑到路边弯腰呕吐。
晦气玩意!
两个骚猪一样的男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观看,疯了吧……
顾宝如死死咬着下唇,忍住胃里翻滚的呕意,骂骂咧咧跑远了。
远离了嘈杂的夜市,身周光亮也迅速远去,没多久,陪伴着宝如的,就只剩天上冷冷清清的一轮月亮了。
她抬头望明月,心里不禁又焦虑起来:
今晚该宿在哪里?
人生地不熟的,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头绪,顾宝如只能回去白日躲藏的那条胡同。
可四处都是乌漆漆的,她早已辨不清方向。
无奈,只能躲躲藏藏,在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想挑个合适栖身的地方。
路面凹凸不平,为免摔跤,顾宝如尽量摸着墙壁走。
幸好天上有月光照着,否则在这夜里只能做个睁眼瞎。
路过一户人家后方,顾宝如瞧见个茅厕,她正好憋得有些内急,于是环视四周无人出来,偷偷开了茅厕的门。
茅厕里臭气熏天,她下身穿的是宋姥姥的粗布裙,没有亵裤,直接撩裙就能解决。
角落放了个便桶,顾宝如脚底有伤,无法扎马步方便,于是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掌撑扶着木墙,只用一只手抓陇衣裙,迅速解决。
水声淅淅沥沥,在黑暗的夜里格外清晰。
宝如解决完,放下粗布裙,正要出去。
突然。
有人拖着脚步声,沉沉朝茅厕走来。
动作僵滞在半空,顾宝如缓缓矮下身体,蹲到地上,屏息倾听。
茅厕有两个,她心里祈祷来人千万不要开她这边的门。
可好死不死的,那人偏偏抠开了她这边的茅厕门!
起夜的是个男人,睡得迷迷瞪瞪,眼睛还半眯着,也没仔细瞧,才拉开茅厕格子,就迫不及待解裤腰。
眼看马上就要被尿淋,宝如不及多想,伸手就是一拳……
“啊,有鬼啊!”
男人捂裆倒地痛喊:
“鬼……鬼打我……要断子绝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