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狗吠,宋毓忙探出半个上身往后望——
几条野狗蹿进草亭里,围着地上昏迷的人,有的高声吠,有的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充满敌意。
宋毓心一跳,他知道乡间多野狗,但通常白日躲藏起来,到夜深才会出窝或觅食、或进村偷咬鸡鸭,可现在还是大白天,野狗居然聚集成群进行围猎……要是那女子被野狗咬死,麻烦会不会也落到他头上?
他扭头四下张望,远近依然无人路过,这里发生什么,死无对证,出了人命,万一那些男村民把罪名稼祸到他身上,他岂不是水洗不清……
心中揣测最坏的结果,宋毓连忙拽停马车,双腿一蹬,落地同时弯腰拽掉脚上两只鞋。
“汪汪汪汪!”宋毓高声唬吓,模仿犬吠声,冲向野狗群。
野狗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吠声吸引,纷纷抬起头。
宋毓停住,赤脚站在泥路上,瞄准目标,左右手中的鞋“嗖嗖”用力抛向野狗。
距离较远,但他很有准头,经他手砸出去的鞋像长了眼睛,每只都精准无误打中了野狗。
“嗷呜——”两只野狗吃痛,哀鸣退远了些。
见狗被欺负,顿时,其余野狗通通露出尖牙,冲着又快步跑近的宋毓用力狂吠,做出攻击姿势。
两只鞋扔完,双手空空,宋毓收停步伐,不敢贸然靠近,只好也虚张声势,冲野狗吠回去。
霎息间,一人五犬,形成对阵,双方隔空“汪汪”吠叫,都企图用叫声吓退彼此。
乡间凉风簌簌,低矮野草被吹得荡出圈圈涟漪,草亭附近犬吠声此起彼伏……
宋毓嗓子快吠哑了,但野狗群仍旧不肯离开。
他急得攥拳,对面五只狗拖家带口的,他一人根本吠不过对面,反而使它们狗仗声势气焰越发嚣张。
他看见那把被扔掉的菜刀,是个趁手的工具,可惜离野狗群太近,他没法过去捡。
想了想,他弯腰,挖起路边一大坨湿软的泥。
手中搓雪球一样,宋毓将泥土快速搓成一颗颗汤圆状,“嗖嗖嗖”地砸过去!
“嗷呜!”
“嗷呜!”
泥团如离弦利箭,野狗群的狂吠声立时变成痛嚎,纷纷撒腿逃窜,几个眨眼间已经躲回树丛后。
宋毓扔掉手中多余的泥块,双手满是脏污,拍也拍不净,双掌在大腿两侧蹭了蹭,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捡起草丛里的菜刀,找回了鞋,用一只大掌抓牢,迈入草亭,如扛麻袋般,弯腰将地上的顾宝如拦腰扛上肩头,转身快走。
“汪汪汪——”见马车离开,躲在树后的野狗愤然狂追。
驱车直驶出了二三里路,身后追逐的犬吠声才渐渐停息。
马车往南边去,太阳不知何时悄悄露了头,犹如一个金黄流油的鸭蛋黄。
像有人在天上放了把火,天边烧起了大片大片的火红晚霞。
回到淮阴县,天已经擦黑。
宋毓把马车停在一条巷子口,站在车旁,视线巡视四周,心中暗自懊悔:
自己只是县衙里一个杂役,何必要多管闲事?姥姥病情反复,正需要安心静养,眼下捡了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回家,她老人家一定会担忧……
风穿过巷子,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四下无人,耳边听见附近院子里有大人在呼唤小孩洗漱,这个时辰,街坊四邻都在借最后一丝光线忙碌着拾掇或沐浴。
确认过没有邻居出来,宋毓硬着头皮,把人从车厢里抱出来往家走。
才两步,前方一道木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和宋毓四目相视。
双方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