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洗耳恭听：“母亲你说。”
薛老太太正色道：“我有个表兄，姓桑名息，曾在成家军中当差，如今在北方游山玩水。三爷与你成婚，我去信给他，他未能来得及赶回参加大婚，不过回信祝贺。今早，我又收到他的信，说是在北方遇见一个人，模样、嗓音，都像极了当年的卿大将军。”
卿令仪一怔。
“也不知是否他老眼昏花，胡说八道，”老太太笑道，“但对于你来说，总归是天大的好事。”
沈氏也道：“若是如此，大将军定会回到绥都。她最疼爱的便是令仪这唯一的女儿。”
卿令仪的眼眶微微红了。
撇开别的不说，这些年，身边除了碧微，没人相信娘亲还活着。徐砚山答应帮她找人，只是因为无法拒绝。
今日听母亲与二嫂说来，她如何不心生感动。
“这怎么还红眼睛了呢？”老太太望过来。
“……我是高兴。”卿令仪吸吸鼻子。
“好吧，”老太太满面笑容，“近日好事连连，我们也该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庆祝一番。”
卿令仪抹了一把眼睛，“先不着急。我还有件事没办妥。”
她站起身，“我先出门一趟，母亲、嫂嫂，等我。”
言罢，领上碧微大步向外走去。
在她身后，沈氏没忍住叹了口气。
“令仪这是去给孩子们请教书先生呢，你高兴点儿。”薛老太太不动声色。
“我只是不舍。”沈氏垂下眉眼。
今日一早，她们婆媳二人刚用过早膳。
成炀找了过来，说起卿令仪。
“令仪过门时，家中一团乱糟，是她撑了起来。如今家中事事顺遂，也是时候我们为令仪做这些什么。这些年，令仪一直不相信卿大将军战死，这是她一直放不下的执念。便一起给她个机会，让她去吧。”
故而，所谓桑息在北方见到卿言，并非真话。
只是想要让卿令仪放心离去罢了。
薛老太太哼笑一声，道：“当初我还以为三爷满心成家复仇大业，不会将令仪放在心上，今日一见，倒很是上心。”
沈氏也挂心别的，“只是不知三爷身子如何了？听说昨夜又毒发昏迷了。他嘴上说无碍，我却莫名有些担心。”
薛老太太沉吟一瞬，道：“令仪的师兄我听说过，很有些本事，既然是他来照料三爷，那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沈氏又叹了一口气。
·
去往永兴县公府的马车上。
碧微高兴得嗓音都打颤：“如今看来，大将军是真的安然无恙，就在北方呢！”
卿令仪笑道：“对呀，我们这几年不是一直都相信是这样么。”
碧微转过头来，两颊红扑扑的，“那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呀？”
卿令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老太太身子好了，二夫人眼睛看得到了，夫人还帮着把胡府收拾了，”碧微掐手指数着，“宋神医一定可以治好成将军。现在呢，就差这个教书先生啦。”
卿令仪点头，却似乎心不在焉。
碧微望着她，“夫人，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我也说不上来，”卿令仪道，“总感觉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了。”
“夫人您向来运气很好呀。”碧微笑吟吟的。
“会吗。”
“当然会呀，”碧微道，“对了，夫人，我还存了银两呢！都是我的月钱，等我们去了北方，一路上又要吃、又要住，肯定会用到好多银两……”
卿令仪听着，唇角漫开笑意，轻轻握住了她的的手。
到永兴县公府时，宋云翎也在，正在院中喂白孔雀。
“左崇嗣也在，我们来看看公爹。”
卿令仪微微点头，俯身伸手。
白羽孔雀主动凑过来，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宋云翎不由瞳孔放大，“我都喂了它三天了，我一伸手它就跑，怎么你一来就行？”
卿令仪眨眨眼睛。
宋云翎失望了，“嫉妒，我是真的嫉妒。”
“毕竟是令仪。”
身后传来带笑男声。
卿令仪转过身，见着左宣、左愈两兄弟，他们身后还跟着左崇嗣。她忙一一行礼。
左愈没好气道：“小时候还一口一个叔叔，现在倒喊上亭林先生了，这么见外。”
卿令仪就笑，“左叔叔。”
左愈满意微笑，招招手，“来，过来给叔叔瞧瞧。”
卿令仪乖乖上前。
左愈轻捉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个来回。
“现在还总是偷偷练习骑射吧？”左愈问。
卿令仪一愣。
旁边左宣侧目。
“前些时日陆元禧摆宴，你在场上赢了明家的姑娘，赢得还很漂亮。我听说了。”左愈面露赞许。
左宣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趟回来，我又带了好些书，你若得空，可以去看看，以你的资质，不出半月便看完了。”
左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看左愈还要再说，卿令仪抢着出声：“叔叔！”
左愈看向她。长这么大了，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呢。
卿令仪扁嘴。叔叔，你再说我就要哭了。
左愈笑了，话题一转，“今日你来，是为了请我去教成家的孩子念书？”
卿令仪又是一愣。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
她很诚实，笑得又柔软，“成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若是好好教养，将来一定可以成器。”
左愈思忖着，“我倒听说，他们都是皮猴子，前几个月进宫，还撕了公主的书。”
卿令仪无辜道：“叔叔，那本书是《水殿记》。”
一听这书名，众人都不悦地皱了皱眉。
“所以他们才把书给撕了。”卿令仪接着说。
“倒是明事理、有担当的孩子。”
左愈思忖着，“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走这一趟吧。”
卿令仪面露惊喜之色，“您同意啦？”
“没那么快，”左愈道，“只是去看看那几个孩子资质如何。若是符合我的要求，我便教，不符合，那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教。”
卿令仪喜出望外，“您能去就已经很好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饭。我下厨。”
一听是她下厨，左愈欣然颔首，“也好。”
回到将军府，卿令仪让碧微去叫成钧、成铮和成安乐过来见先生。
厅上坐了没多久，卿令仪便听见脚步声。
她转目望见来人，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