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收回视线，轻摇了一下头。
总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说她在看别的，那不太礼貌。
成炀又看她一眼，倒没追问。
礼成，众人各自回去。
半路上，成炀还惦记着她刚才祠堂内在看着的，似乎是那把弓。
正要再问问，却先听见卿令仪的肚子叫了一声。
她自己都觉得害臊，脸一下红了。
成炀撩起俊眉，“饿了？”
“有一点点。”卿令仪很小声。
她今天醒后便一直在奔波，什么都还没吃。
成炀问：“去母亲那儿对付两口？”
“不了，”卿令仪难得地否定了，“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今天我就在外面吃吧。”
她很怀念天兴楼的早点，小时候她总跟着娘亲去。
那真的很好吃！
“你一个人去？”成炀问。
“当然不是。”
成炀的唇角刚要扬起来。
就听见卿令仪语气自然地说：“碧微肯定要和我一起去啊。”
说着，还冲碧微挤了挤眼睛。
碧微本来一直蔫蔫的，这会儿可算露出了些笑模样。
成炀：？
不是，那我呢？
成炀忖度着：“就你们俩，不安全吧。”
“也不止我们俩，”卿令仪笑了一笑，“你不是还安排了司汝剑在我身边嘛，他很靠谱的。”
成炀：？？
所以，你怎么都想不到我是吧。
“对了，夫君，你也还没吃呢。”终于，卿令仪意识到了这一点。
成炀看过去。
卿令仪真诚道：“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给你带回来。”
成炀：……
他忍无可忍，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卿令仪，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卿令仪真是不解：“就是因为你这两天对我很好，所以我才说要给你带早膳回来吃啊！”
对别人，她才没那么好的心。
成炀恶声恶气：“那就不能带我一起去？”
卿令仪噎住。
主要是她不想和成炀一起出门，总感觉很不习惯。
可成炀都已经这么说了，卿令仪只好顺着他，问：“那……你要一起去吗？”
成炀却松开了她：“不去。”
卿令仪暗暗在心底松下一口气，明面上，摆出有些惋惜的样子，“那好吧，既然夫君你不想去。”
没等他再说什么，卿令仪忙眼神示意碧微跟上，快步往外去了。
成炀停在原地望向她的背影，气得都笑了。
“将军，刚才你就该说去的啊！”
边上，吴量忍不住开口了。
成煜瞥过去，“你说什么？”
吴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其他几个将士也纷纷摇头叹息。
成炀：？
“夫人手受伤了，自己肯定没法吃早饭。你要是去了，那不就能喂她了嘛！”
“路过铺子，若是夫人见着喜欢的，直接大手一挥，说买！什么都买！夫人肯定会很感动——我夫君真是好大方，我好爱他！”
“……”
成炀一听，还真是啊！
虽然很想现在追上去，但他望了一眼祠堂，硬是忍住了。
“那些可以缓缓，”成炀皱眉，“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把贾蒙抓出来。”
当初贾蒙密谋了成家军之乱，害死许多将士。
他的手下李峯凡五人虐杀了成煜。
内乱中，成炀与贾蒙正面对决，重创了他，也因他身受重伤。
清理战场之时，却没发现贾蒙的遗体。
他也活了下来。
这些年，成炀一直在寻找贾蒙的下落，虽只查到了蛛丝马迹，知道贾蒙瘸了一条腿，半边脸被火烧毁。
可仅仅是这些，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行踪。
他反而顺藤摸瓜，得知在更久之前，成老将军与成炜所谓遭受伏击、兵败而死，都与贾蒙的出卖有关。
成炀深知，他身中奇毒，已经没多久可活的了。
为在丧命之前，他一定要把那些仇人一一弄死。
·
卿令仪此行出门，是要去一趟定光寺。
早前由于沈氏不知去向的缘故，她让吴量带人围了寺，虽是事出有因，但终究不妥。
不过，她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所以马车是先朝着天兴楼去的。
碧微坐在对面，一个劲地瞧着她的手：“也不知道得养多久？会不会留疤？”
她真是好心疼。
卿令仪笑着宽慰她：“辛大夫说了，五天就能好了，他医术高明，肯定会让我的双手恢复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来受过伤。”
想了一下，又转移话题，问：“碧微，你有没有看见祠堂里案上的那把弓？”
“哪把？”碧微茫然。
“就是那一把黑漆的，”卿令仪的眼睛亮闪闪的，“我在兵器谱上见过，当时可想要了！”
“这样呀~”碧微配合地回应。
但是卿令仪还是看得出来，她没听懂。
碧微从小就不大擅长骑射。
卿令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若是有人能与她一起聊弓，那就好了。
她无奈，换了个话题，“好些年没吃奚掌柜做的蒜梅和鱼羹了。”
碧微这下就有兴致了，“我也好久没吃了，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
说起来，这位奚掌柜称得上卿令仪的半个师父。
奚掌柜原是奚娘子，她是渔女出身，在东市街口杀了十年的鱼。
手起刀落，扒皮去骨，顺畅又利落。
看她杀鱼简直是一种享受。
奚娘子还会做鱼羹，再寻常不过的鳜鱼或是鲈鱼到了她手上，三两下便成了鲜爽滑嫩的羹汤。
卿言有幸喝过一次，大加赞赏，大力推荐奚娘子去卖鱼羹，说是保证能挣大钱。
于是，奚娘子成了奚大厨，又成了奚掌柜。
这绥都一绝的天兴楼，便是靠着一碗又一碗的鱼羹有的名气，还有卿言日复一日的夸赞与怂恿，开起来的。
过去卿令仪总跟着卿言一块上天兴楼。
除了鱼羹，奚掌柜做的腌菜也好吃，比如青梅做成的蒜梅，还有三煮青瓜。
羊肉做的花馒头也好吃，油酥饼也好吃，水滑面也好吃。
当然最好吃的，还得是鱼羹。
其他的那些，卿令仪基本都学会了怎么做，唯独鱼羹，她怎么也学不好。
天兴楼到了。
隔着马车木壁，便能闻到勾人香味。
碧微与卿令仪先后下了马车。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楼中的伙计堆笑来迎。
待看清了她们的面容，愣了一瞬，喜出望外，“原是卿姑娘与碧微姑娘！已有好些年不见了吧？今日真是吹了一阵好风，将你们给吹来了！快，快，请进！”
示意年轻伙计，“快去请掌柜的出来！”
又转过来，对她们说：“掌柜吩咐的，后院那一桌，还一直给你们留着呢！”
卿言后来名头太盛，每次一出门就声势浩大，百姓围观。
但她又真的喜欢这个鱼羹。
所以奚掌柜特意在后院辟了一套桌椅，独给卿言用。
没成想这么些年过去，那套桌椅还留着。
卿令仪与碧微进了后院。
却闻异动，只见一个腰背伛偻的人朝这边奔逃过来。
他披散着头发，面容看不真切，只是有条腿是残缺的，跑起来一瘸一瘸。
对着拦在路上的人，他喉咙底发出呵斥，“滚……快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