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的睡意一下散了个一干二净。
同床共枕会发生什么,她能猜到。
她不大想,小声地说:“半个多月前,你说我没有资格上你的床呢。”
那一段,成炀也记得。
只是当时他觉得她与江宜洲余情未了,更是会为外人探听成家虚实,一时生气,所以那样说了。
他笑道:“气量不必如此小。”
卿令仪嘀咕:“也是我记性如此好。”
成炀将她放到了床上。
正当长夜,他灭了房中所有烛灯,唯有月光澄明,流泻在她玉白迤逦的脸上,但见唇瓣嫣红微肿,一双水目含娇含怯,潋滟如春水。
尤物。
成炀脑中冒出这个词。
他垂眼看着,若是没有瞳眸中压着的惶惶之色,他当更是满意。
他在床上躺下,侧身面向她,一言未发,弧线锋锐的轮廓没入阴影之中。
卿令仪心口狂乱地跳着,几经犹豫,默默地把手伸出了被子。
“这是做什么?”成炀薄唇微启。
“你……你不用么?”卿令仪很害臊,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成炀漫出笑声。
他握住了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轻揉慢捻,“我倒是想。”
只是今天他被薛老太太训了整个下午,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卿令仪。
“令仪很好,我知道,你喜欢令仪,我也理解。但你也不能这般色欲熏心,毫无节制!”
老太太举了几个例子。
其中,有假的,比如什么房事太激烈还要用到消肿药膏,就不知是哪里传出去的谣言。他压根没要过她的身子好么。
也有真的,比如今日中午与她在书房折腾那许久,导致她的嘴唇红肿许久不消,这事儿,他是认的。
老太太骂完了,又警告他:“在令仪恢复如初以前,你别再碰她了。本就年纪小,哪里经得起你这般不要命的折腾。如此下去,令仪定会噩梦缠身,不愿与你亲近!”
若是其他也就罢了。
但是成炀也感觉到,卿令仪对于男女亲昵之事并不怎么上心。
接吻还好,其他就不行了,总是掉眼泪,甚至还说害怕,要等上半个月。
刚才见到他,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恐惧。
“罢了,”成炀强行压下内心疯涨的欲念,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她的手,“至少不是今晚。”
卿令仪的脑子慢慢地转了一圈,忽然明白了什么:“今日母亲找你过去,便是说的这事么?”
成炀挑眉:“太聪明可不是好事情。”
卿令仪展颜而笑,笑意泛至眸中,璀璨生辉,连月光星海都显得黯淡。
成炀看得目不转睛。
“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让她开心的是这个。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答应放你几天。”成炀无情道。
卿令仪的笑容僵住。
成炀盯着她,“自己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别等我脱了裤子,你又哭着说没准备好。”
卿令仪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耷拉着眉毛,“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我知道,我会履行妻子的义务的。”
又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发愁,“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而且成炀那种程度,她真的不觉得房事会很轻易。
她少不了疼痛和煎熬的,那眼泪怎么止得住?
“哭也行,”成炀微微勾起唇角,“就当助兴。”
卿令仪无言以对,整个人已经被绝望笼罩,连最初惦记着与他商量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成炀低声:“睡吧。”
卿令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朝里,背对着他,看不见他了,才有些许安全感。
但也只是些许罢了。
即便今晚什么都没有做,可旁边多了个人,身体滚烫,充斥着危险气息。
卿令仪一晚上没睡好,接连地做着怪梦和噩梦。
她又梦见毒蛇,蛇目惊悚,粘稠的蛇信子舔过她的脸颊。
巨大而狰狞的毒蛇直立起来,又顺着她的腰线往下爬,所过之处如燃起难以熄灭的烈火,她如同要被什么从中撕裂开……
“夫人,夫人!”
碧微接连不断的呼叫声,终于将卿令仪从梦境拽回现实。
卿令仪紧蹙着眉,睫毛一阵剧烈颤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碧微拿着帕子,为她擦拭汗珠,“夫人这是怎么了,全都是汗。又做噩梦了么?”
卿令仪低低地“嗯”了一声。
擦到她的额头,碧微发出惊呼:“好烫!”
她用手背贴上去,“夫人,你太烫了!是不是发烧了?”
“唔……”卿令仪提不起力气,嗓音有些发哑,“你去请辛大夫来吧。”
“好!夫人你等我!”碧微将帕子留给她,转身就跑。
卿令仪抓着帕子,想起来小黄在成安乐那儿。
但是怎么会发烧呢?她想不明白。
“夫人这是受惊气乱,气血逆乱,引起的发热。”辛大夫收手时,是这么说的。
和他一块来的薛老太太皱起了眉头:“令仪怎么会受到惊吓?”
她斜眼,不悦地睨向赶来的成炀。
成炀表情无辜——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干。
“但也没什么大碍,待会儿我开服调理气血的方子,夫人喝下去,宁心静气,很快就能好了。”辛大夫补充。
“劳烦辛大夫。”老太太颔首。
她走上前,在床沿坐下,望着卿令仪,“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受了惊吓,我来为做主。”
要是成炀,她直接将这孽畜赶出门去!
“与旁人无关,”卿令仪轻声细语,“可能……是因为碰到了清梨。”
“清梨?”
“她逃出了关押的房间,我昨天在后院见到她,她一直骂我,骂得很是难听。”
薛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呀……”
卿令仪反过去安慰她,“母亲,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成炀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知道卿令仪害怕的不是清梨,而是他。
昨晚他是什么都没做,但他提了半月之约,更是拥抱着她入眠。
成炀真是好气又好笑。
她的胆子没比小猫大多少。
“好了,你休息吧。”薛老太太站起身。
向外走时,她给成炀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成炀认命地跟上。
还以为薛老太太又要责怪他,待走出了门去,薛老太太说的却是正事:“江家递了请帖来。”
成炀反应了一下:“江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