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吴大夫是吴量的叔父,在将军府颇受尊敬。
她没有多想:“许是有什么急事出门,没来得及和旁人说。”
碧微也觉得是。
她眉开眼笑道:“幸好将军拿了药膏来,否则我无功而返,夫人这些伤还不知道怎么料理呢。”
卿令仪嗔道:“近期不准提他。”
碧微乐得很,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二人起身向外走去。
“孙嬷嬷等不住太久,先回去了,”碧微道,“她说,夫人好了尽管过去便是。”
“好,你先去小厨房拿荔枝吧。”
碧微走后,卿令仪停在门口,望了一眼冷脸少年。
她清了一下喉咙:“计繁枝,是吧?”
计繁枝拱手行礼:“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卿令仪摆手,“我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计繁枝面无波澜:“夫人请说。”
“你去把追风带过来。”
计繁枝沉默,严正冰冷的神情之间出现了一丝裂缝。
“你不知道追风关在哪里吗?”
“回夫人,”计繁枝勉强道,“知道。”
卿令仪意识到什么,小声地问:“那是不是你害怕追风啊?”
计繁枝脸上一红,彻底裂开了。
卿令仪憋着笑,宽慰他说:“别怕,这段时日我一直在训练追风,不许他平白无故伤人,它学得不错。你可以放心。”
计繁枝完全不放心。
北域雪狼野性难驯,将军收养它后,军中伤人事件时有发生。
将军实在太忙,便请了驯兽师,不止一位,且有几个是赫赫有名的,说是连猛虎大象都能驯服。
可这些驯兽师要么被咬断胳膊,要么被撞折大腿,没有一个成功的。
后来是将军亲自出手调教,雪狼才不在军中放肆。
可桀骜凶悍的天性是改不掉的,宴山居中,唯有将军,还有吴管家、师父,能免于死伤。
听说前些时日,夫人与雪狼不期而遇,全身而退。
计繁枝知道那定是将军提前交代,让雪狼切莫伤人,否则她不可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至于训练了雪狼什么的……
计繁枝是绝对不相信的。
“要不这样吧。”
卿令仪折了个中,“你只管过去,对追风说,我带它出去遛弯,还有肉干能吃。它能听懂。你若是害怕,便离得远一些。”
计繁枝听命于将军保护她,自然,也不能违抗她的意思。
他低眸,应下来:“是,夫人。”
一路去往后院,计繁枝心下紧张,抓住剑柄,松开,又抓紧,循环往复。
他停在笼子外几不远处,深吸口气:“追风。”
追风趴在阴凉处睡大觉,没搭理他。
计繁枝得接下去说,但他觉得提夫人没用,想了一下,换了个由头:“将军让你过去。”
一听成炀的名号,追风甩了下尾巴,有点儿烦躁。
今天成炀说带它去行刑,众所周知,它最喜欢行刑。
虽说人肉不好吃,可是欺负人好玩啊!
一呲牙,那人就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一咧嘴,那人直接吓尿,连滚带爬地求将军饶命。
那不要太有趣!
追风兴高采烈地跟过去,却连个赵婉蓉都没咬到。
成炀自己把人给杀了!
“追风,”计繁枝冷声,“难不成你要违抗军令?”
追风一听这话就火大。
它不敢冲成炀撒气,难道还不敢为难一个小护卫吗?
它蹭一下起身,向计繁枝猛扑过去。
“呜——”
毫毛直立,低吼在喉咙底下翻滚,哪怕隔着重铁笼门,压迫感也是扑面而来。
计繁枝大惊,后退一步,抓紧剑柄,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大白,你又凶!”
不远处传来清脆女声。
计繁枝凝眸侧目,看见碧微一袭青绿,款款而来。
他正要严词告诫她快些离开。
碧微却道:“夫人找你,说是带你出去散步。”
话是对着笼子里说的。
下一瞬,计繁枝亲眼所见,北域雪狼的凶相一扫而空,甚至有些温顺的样子。
是的,温顺。
他看得发呆。
碧微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笼子,北域雪狼抖着毛发,缓步而出。
“夫人还说,要把剩下的肉干给你吃。”
肉干!
雪狼瞬间竖起了耳朵,表情透露出兴奋之色。
“去吧。”
碧微说完,雪狼转身向前院走去,前所未有的不急不忙。
计繁枝有些怔忪。
还真是训练过了?
“计护卫,别愣着呀,”碧微再度开口,“我们也走吧。”
计繁枝挪动了脚步。
走了一段,碧微忽然问:“你很喜欢这把剑么?一直抓着不放。”
计繁枝讷讷地松了手。
又走了一段,碧微又问:“刚才你没有按照夫人教的说,对吧?”
计繁枝心虚地“嗯”了声。
“下回可不准这样了,”碧微语重心长,“与夫人作对会倒大霉。”
“……”
计繁枝默默地记下了。
另一边,卿令仪拿着肉干喂给追风。
它格外绅士地轻轻咬住边角,等卿令仪松手,这才整块含进嘴里咀嚼。
卿令仪眉眼带笑,俯身去摸它头顶。
忽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缕血腥味。
这令她回忆起与成炀接吻时闻到的味道,两者十分类似。
她短暂地蹙了一下眉心,又舒展开,道:“大白,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过你先别露面,听见我叫你再出来。”
追风对她自是言听计从,尾巴都快摇断了。
等碧微和计繁枝回来,卿令仪正式动身,去看成安乐。
小院子中,先前的狼藉都已清理好了,庭中榆树长势喜人枝叶繁茂,浓密树荫之下摆了一张小凳子。
成安乐没有坐,背对着院门蹲在那儿,右手拿着根树枝,胡乱拨弄着泥土。
孙嬷嬷欢喜地道了一声:“三夫人来了!”
卿令仪也叫她:“小安乐。”
可小姑娘就那么蹲着,也不回头,像压根没听见似的。
孙嬷嬷走上前来,低声道:“方才老太太来过一趟,两位公子同行。往日里安乐小姐是很喜欢祖母和两个哥哥的,可今日他们不论说什么,她都不理会。二公子去拉安乐小姐的手,还被咬了一口。”
卿令仪惊讶:“咬了成铮?”
“是啊,”孙嬷嬷叹息,隐隐有几分担忧,“安乐小姐从前虽也闹脾气,却没今日这般发狠过。夫人,您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