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边缘雕有一圈罗刹,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正好九只。
中间篆了“战”字,字上拓有金印。
柳珩题心脏骤停。
再看向眼前人时,他脊背早已布满虚汗。
“还需要我做详细介绍么?”
楚昭语调冷薄,逼人的寒气从骨子里透出来,似乎已将整间牢房笼罩。
“……堂堂战魔,竟然委身扮作刺客。”柳珩题息声。
大楚有位战魔,十三岁初入战场,半年后,锦川战役,其率领八万人马,血战锦川三十万精兵,最终在堆得足有锦川城的城门高的尸骨最顶层,插上了大楚战旗。
经此一战,战魔名扬半部东洲。
他战术奇特,又心狠手毒,凡他所率之军从无败绩,短短五年,整个东洲除了月朝,大楚再无对手。
世人不知其名,不识其面,只闻他手中有一罗刹令。
“两年前你宣布隐退,在我朝也引起不小热议。看来,这两年的隐退,是在为攻打我朝做准备?”
“若要活命,就别顾着你所谓的家国情怀。”楚昭冷声说。
柳珩题沉声不语。
在见到罗刹令之前,他就算是死,都想不到眼前此人的身份是什么。
别说现在做马后炮拒绝,实际上,从对方来到这牢房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此事了结之后,我便是个毫无作用的废人了,我对你来说,利用价值并不大,你选中我的理由是什么?”柳珩题又问。
“废话真多,”楚昭凝眉锁目,反手取出一只瓶子丢给他,“陈州要拿你威慑武氏,参拜圣女之前,他都不会要你性命。”
语毕,她看向墙上那把刀,“参拜当日卯时,你将此药饮尽,三刻钟后药效发作,借用此刀自尽。事成之后,我的人会接你离开。”
柳珩题愕然。
不容他有思考的机会,楚昭额间阴煞气更重。
“如不照做,钟玉珠第一个死,你柳氏全族,也一个都逃不掉。”
……
酒楼顶部,原歪着两个没正形的人,楚昭跃上来的那瞬,她们当即站定。
“殿下。”
行过礼,绿衣姑娘先开口:“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提前守在大牢,以便到时接他离开。”目光锁着她袖口的帕子,楚昭说。
绿月点头,“柳氏那边用不用保?”
“无用之人,保也无用。陈州此举只为弹压武氏,柳珩题于明面是被刺杀而亡,此次诈死,针对的仅有知情者,他没理由迁怒柳氏一族。”
语毕,楚昭问向蓝衣姑娘:“有什么新消息?”
蓝霜:“近半年来,皇上的体质差了很多,朝政上的事,大多是皇后娘娘在把持。另,太子拜入右相门下,武术另有江湖人言子冰教导……”
楚昭未语。
绿月和蓝霜悄悄打量着她,半刻不敢呼吸。
“殿下……大楚那边局势似乎不妙,您打算何时起程?”硬着头皮,绿月问。
“母后毕生所愿,不过太后之位而已,”楚昭淡笑,视线挪移至她脖颈,眉间又多几分冷意,“盯着那边的动静,剩下的不用管。”
绿月和蓝霜不敢有疑问,乖乖应答下来。
见主子没有离开的意思,蓝霜小心询问:“陈州既然在万花会安插间谍,殿下如今跟在陈安意身边,万一被那厮告发怎么办?”
绿月略有不满:“我们仔细调查过,陈安意的蠢不是装出来的。殿下对她毫不隐瞒,难道就不怕她——啊!”
话没说完,楚昭抽出她腰间柳叶刀。
手起刀落,绿月左手被斩,顷刻间,鲜血将她的裙子染红一片。
“小公主蠢不蠢,我心里有数,轮不到别人提醒,”淡淡说完,楚昭丢刀,蔑视着绿月,她道,“再敢强占有妇之夫,下次断的,就不是一只手了。”
绿月在大楚的时候就不安分,这两年因为主子不在身边,行事作风越发没了规章。
前不久,听说她为了一个男人,把人家的结发之妻逼得差点自尽。
“殿下息怒!是霜儿管教无方,现在月儿已经受到惩罚了,还请殿下饶了她这回!”
蓝霜扑通跪地。
楚昭冷漠道:“倘若那无辜妇人因她丧命,你觉得,区区断手之罚,还能算作弥补么。”
蓝霜不敢吱声。
绿月眼泪和疼出来的汗混在一起,她颤巍巍跪下,认错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就疼昏过去了。
楚昭不想多看她一眼,纵身一跃,身影便于夜幕中消失。
“不要……不要!救命、不要!”
安意的呼救声,楚昭大老远就听见。
一个箭步冲进门,借着洒进来的晨色,她方才放松警惕。
小公主又做噩梦。
轻轻关上门,她来到床前。
安意被溺在噩梦的漩涡里,半张脸都憋得潮红,浑身汗津津的,使得整个床铺都笼着一股热烘烘的气流。
她握紧的拳头里,似乎抓着刚捕捉的噩梦精灵。
帮她擦过手心,楚昭拿来蒲扇。
凉风一丝丝地扑在身上,不过多时,便拂去了她的燥热。
“#@%&……”
安意迷糊中的一句胡话,猛然惊醒楚昭放松的神经。
怔怔地看着熟睡的人,她手上动作停顿。
“阿昭快走……”
梦中人重复的话,楚昭不得不重视。
这不是安意第一次唤起阿昭了。
恍然间,楚昭想起香珠在马车上的嘀咕。
当时,香珠先问了她叫什么名字,随后才说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惜她要给安意说的时候,正好碰见长丰镇钟家族人拦车。
小公主口中的阿昭究竟是谁?
楚昭蹙眉。
不知过去多久,她回神时,安意正端详着自己。
“小公主?”楚昭尴尬。
刚才太入神,被人盯着都没察觉。
“姐姐眼下乌青,昨晚没睡吗?”安意问。
算起来,楚昭已经两天没睡了。
但她还是否认:“睡了。”
安意却抱着她胳膊,试图把她拖进被窝:“那就是没睡好,快上来睡个回笼觉。”
胳膊蹭在她前胸,楚昭半边身子发麻,加上这两日到处奔波从未合眼,她的身体早不受大脑管控。
安意却不知情。
她只知道楚昭是个高手。
为了让她不跑,安意摊开她的手,麻溜趴下去压着,另一手还抱在她腰上。
“我也没睡好,做了很多梦,好累……”说完,安意打了个哈欠,自觉往楚昭怀里贴了贴。
没一会儿,她抬头。
楚昭看着上方,目不斜视。
即便如此,她的余光也能瞥见小公主在盯着自己看。
“姐姐心跳好快,是没休息好生病了吗?”安意担心道。
摸了把楚昭额头,她奇怪自语:“不烫呀……”
语毕,她直接贴在对方胸口,细听心声。
此刻,楚昭血液沸腾,哪还有半点困意。
“怎么回事,心跳越来越快了!”安意一紧张,无意又在身下人胸口蹭了好几下。
见身下人脸色爆红,呼吸又粗又重,她惊慌一瞬,紧接着便扯开对方的腰带。
动作之快,是楚昭腰腹见风才惊觉。
指尖碰触在腹上那一刹,楚昭翻身而上,将那只挑起她心头欲火的手钳在枕头上,她的呼吸声更重。
见安意被吓住,她只得强压火气,低声问:“小公主想做什么?”
“姐姐心跳失常,脸色也不大对劲,我担心是伤口感染……书上说,这样的情况,严重的话会死人……”
安意声音小小的。
她说话时,胸脯忽上忽下,有规律地顶在楚昭身上。
楚昭腰带被解,衣裳尽数散开,更近距离的摩擦,勾得本就敏感的她,整颗心七上八下,晃得她心智渐渐昏却。
身下人仍不知所谓,目光还光明正大地落在她坦诚相见之处。
“怎样,我的病况,小公主可看清了?”又压下来几分,楚昭眼中狼欲呼之欲出。
现在,她与小公主之间,只差三寸。
卷着热浪的鼻息落在嘴角,安意觉得痒痒。
粉嫩舌尖擦过唇边,她嘻嘻笑答:“姐姐的伤恢复得很好,是我瞎想啦。不过姐姐如果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水润的唇瓣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光泽,宛如水蜜桃的果肉,单是看着,就令人心痒难耐。
楚昭:“我口中生津不断,却仍是唇干舌燥,小公主以为,该如何诊治?”
安意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
她认真思考的清纯模样,险些逼得楚昭入了魔。
忽的,安意腕上一紧。
钳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后,楚昭翻身下床。
安意揉眼睛:“姐姐睡得好好的,怎么下去了?等天色大亮,我去请太医来给你诊治,你放心,太医一定会治好你的。”
“多谢小公主,不必费事了。”
楚昭三两下整理好衣裳,靠床坐下后,她闭目养神:“再睡会儿吧。”
“那好吧……”又打了个哈欠,安意扯来被子,给地上的人盖了一半后,自己乖乖地睡在床边,盖上另一半。
楚昭睁眼。
看着小公主搭在腰上,还不忘抓着衣服的手,她眉毛微扬。
“不知道为什么,有姐姐在,总觉得很安心,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