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从江醒说要回越州开始,就心神不宁。当初年少轻狂,身为家里唯一嫡子,姐姐是皇后,权势滔天,不论在京师或是陵州,无人敢正面跟他对着来,向来都是众星拱月的位置,人生顺风顺意。
年少气盛与江醒打赌,输人输了阵仗。其他人嘴上不敢提,可背后笑话的人也有。他心高气傲更不屑于亲自动手,有的是想讨好自己的人会投其所好,出手为自己出气。
只是这么多年的关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江醒的厌恶变了味。别人为他出气,他反而归罪于别人,还暗中出手帮江醒。
看他亲近周师兄,自己会莫名地烦躁,难道书院就只有一个师兄,分明是江醒小儿眼光狭隘,眼里只有周师兄,没看到自己的权势,若他肯向自己低头,自己也可以庇护他。
如今听说他要回越州,竟是有点缓不过神来,周围仿佛没有声音,他默默看着江醒一杯一杯地喝下去,桌上的空杯眼见越来越多,可方煜仍是理不清自己的心意。
眼前的人一个摇晃,方煜眼疾手快地起身扶住他。一声杯子碎裂声将他唤回神,他看着靠着自己的江醒,不懂自己怎么就下意识扶住他。
靠得近,一股果子的甜香味和酒香混在一起,令他不禁沉醉,怎么会有人的酒气是香甜的,明明他们给江醒倒的是得月楼最烈的江月白。
谢灵犀也瞧见江醒开始摇晃站不稳,想要过来扶他,却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眼睁睁的看着江醒要倒下的时候被方煜扶住。
谢灵犀惊得一哆嗦,江醒啊不是我不帮我你,方煞神太过吓人。
刘聘和其他同窗看到方煜扶住了江醒,皆是惊得齐齐安静下来。再看方煜虽面无表情,却没有推开江醒。不知这戏该不该唱下去,他们还准备其他的法子对付江醒呢。
周景熙跟着明海找了许久,才找到楚聿云说的美人醉。
等赶到得月楼,同窗都围着站,看到江醒背对着他靠着方煜,方煜一只手环着江醒的肩膀。周景熙整个人瞬间炸了,扯开围着的同窗上前将江醒揽进自己的怀里,厉声质问方煜做了什么。
方煜看了自己空掉的臂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空了,明明江醒靠着自己,就像羽毛刚落在心上,没有分量,转眼被吹走的失落感却如此清晰。
刘聘见势不妙,赶紧上前说,“周师兄这事可怪不到方师兄身上,我们听江醒说他要回越州,给他敬酒饯行,他自己酒量不好,说倒就倒,还多亏方师兄扶住他。”
楚聿云冷眼瞧着这出戏,想着江醒确实本事过人,刚看只觉不错,再细看他入目就是白净的小脸,双眸澄亮有神,双唇不笑微翘,面对刘聘几人刁难,依然面不改色。
在这一群世家子弟中,丝毫不逊色,这样貌令人忍不住想多看,若不提他商贾之子身份,还以为是世家贵公子,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看他站在那些学子中,身体羸弱越发显得女气,要不是知道陵州书院不可能收女学生,楚聿云不禁要怀疑。
不动声色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现在看来这商贾不仅迷惑了周景熙,端看方煜刚才的反应,想必也着了江醒的道。
周景熙来了,想着今天这戏也该收了,以免激得周景熙失了理智落到有心人眼里。走过来道,“我也听江醒说起他要回越州,书院同窗与他话别饯行。既然人喝醉了,先送他回去。”
楚公子打圆场,刘聘也附和道,“江醒自己也是,酒量不好,跟我们说句就好,何必喝成这样。”
周景熙看到桌上的酒杯,空出的一大半,根本不信他们说的话,心中有数。不过今夜是楚聿云的接风宴,不好发作坏了兴致,强压下怒意吩咐人来。
秋信刚要上楼,就看到自家公子醉的人事不省的模样,由着周公子搀扶下来,连忙过去想要接过,结果被周公子摆手拒绝,只能跟在后面暗暗焦急,
眼见周师兄将江醒扶下楼,谢灵犀紧随其后,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发觉不对,回头见方煜面无表情跟下来,谢灵犀靠着楼梯边上,讨好地说道,“方师兄你请,你先请。”
方煜也不理会他稳步走下楼。
周景熙将江醒扶上了马车,还是不放心秋信独自驾车带他回去。但今晚表兄接风宴自己也不能走,犹豫间见方煜跟谢灵犀一前一后地出来了。想着谢灵犀与江醒平日里交好,将人招来,“谢师弟,你能否送江醒回去?”
谢灵犀跟下来就是有此打算,刚要上前,就被方煜拦住,不解地看向方煜,不想方煜根本不看他,听他不知发什么疯开口道,“周景熙,我来送江醒回去。”
周景熙看着方煜,二人是世交,从小一起相伴长大,对他称得上了解,方煜虽然性格顽劣,但人品不坏,之前他还撞见方煜阻止同窗使坏欺负江醒。
想起他与师弟的过节终究不放心,不过他既然开了口,也不好当他人面驳了他的面子。
随即说,“也好,方煜你同谢师弟一起送江醒回去。”又吩咐秋信记得让人给江醒煮醒酒汤。
目送他们离开,才回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