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聿云令明海注意江醒的行踪,等他要到时,故意将周景熙支开,好让他知道没有了周景熙,他在一群世家子弟中会有多么难过不堪。
周景熙跟明海前脚刚走,江醒带着秋信就到了得月楼。发生昨日的事,今晚上的宴会江醒有些犹豫该不该来,怕见了周景熙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一想到答应过他,失约总归不好。主动上周家别院寻他,谁想过去扑了个空,才知他晌午就出门,想来是同他的表兄先去得月楼。好呀,周师兄的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方煜自与楚聿云见礼后,一直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江醒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看着那小儿神态,睁着双眼期待的将在场扫了个遍的样子,而后似没看到想见的人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方煜见了更是烦闷,又灌了杯酒,冷哼一声,想也晓得他想见的人是谁。
其他人也注意到江醒出现,刘聘几人互看了对方,不怀好意地迎上前,“江醒,你来迟了,周师兄给表兄办的接风宴你竟然迟到,太该罚了,来来来什么都别说,先自罚三杯。”
说着就把酒递到江醒面前,大有一副不喝不放人。江醒分神留意了主位上的人,确定没有师兄的身影。回神好生和他们说了说,答应先与周家表兄见礼了再过来喝酒,刘聘等人这才暂放他离开。
江醒朝主位走去与楚聿云见礼。
早在江醒进来,楚聿云已静静审视他一番。这会儿江醒朝他走近,一身烟灰色衣裳衬得他身躯清癯单薄,眉眼间透着股清冷。瞧见他被刘聘那伙人围着起哄刁难,倒是应付游刃有余。
人到了跟前,对他稽首见礼,将带来的礼献上,楚聿云不经意就看到他垂眸时又浓又长的睫毛仿似蝴蝶振翅。
呵,确实有迷惑人的本事,不知这是他真面目,还是他故作示弱于人的表演?
楚聿云盯着他,眼神晦涩难辨,示意明海收下礼,慢慢嗯了声,让江醒自便。
江醒对他随意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左右商贾身份,到哪都会被人轻慢。
正要寻个位置坐下,刘聘几人就又过来。江醒见躲不过,接过刘聘递来的酒,一口气连喝了三杯,以为这事就过了。
不想才喝完,刘聘几人又说难得能跟他聚在一起喝酒,今日定要喝个痛快,不理会江醒拒绝,伸手拖着江醒走到主位右侧的桌前,指着面前摆好的酒杯,示意江醒喝。
江醒跟这些人打交道久了,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懂。往常躲不掉的宴会,自己会紧跟着师兄,他们没机会找茬。今晚这群人是准备趁师兄不在,又要折腾自己讨好方煜。
想到周家表兄若有似无的敌意,再看坐在一侧等着看好戏坐的方煜。心里叹道,今日看来是不能善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出动了。
江醒面上装作不知,大方地向方煜颔首道了声方公子算是打招呼。思绪转得飞快,却仍寻不出脱身的理由,有点后悔答应周师兄来晚宴,他人不在,自己如今就是案板上的肉。
方煜看他一副不准备讨饶的样子,不由怒气上来。看这奸诈小儿,只会在周师兄面前惺惺作态。周师兄不在,他装都懒得装,他倒要看看今晚他要如何脱身。
谢灵犀也跟着放下杯子,担忧地望向被围在中间的江醒。即使他是陵州知府之子,可这身份在这满室齐聚各地世家勋贵子弟之中还是不够看。
他爹是交代过务必要与江醒交好,但也说过他若是给他老子惹事,定先鞭子伺候一顿,再问对错,这场面他也爱莫能助。
江醒扫了眼桌上叠放近百来杯的酒水,也不知师兄去哪了,来不来得及帮自己,为今之计先拖延时间了。心思一转道,“看来这酒今日定是要我喝?”
刘聘不怀好意地笑道,“说的什么话,在场的同窗应该没几位与你共饮过,听说你近日从书院辞学,大家伙就借周师兄办宴机会顺便与你把送别宴办了,如此一说,这么点酒怕还不足以代表我等的情意,大家说是不是。”
几个离得近的同窗跟着附和,“你放心,酒管够,周师兄去楚公子府上取酒。若是你喝完桌上的酒,还有余力说不定还能看在周师兄的面上赏你一杯。”
江醒闻言才知晓师兄去取酒,这些人是在暗示自己再无人会帮他,难怪他们今夜如此嚣张。
他挑眉道:“行,看来各位同窗师兄弟的好意,今日江醒唯有笑纳。不过你们光看我喝酒也无趣,不如我喝一杯,你们讲一件与我有关之事,比如我与诸位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哼,左右你们拿我寻开心,讨好方煜,我也给你们添添堵。
同窗一听江醒的话,都道商贾奸伪狡猾。这里大部分第一次见到江醒的情形,都是在江醒与方师兄打赌,方师兄输了叫他大哥的事,这要是说出来,还不得得罪方师兄。呸,没安好心的无耻小儿。
刘聘看穿江醒在拖延时间,不耐催促道,“好了,你一杯酒我们一人讲一句,至于讲什么全看我们心情。我先来,江醒你是不是娘们?”
江醒真的是气笑了,这样着急都不遮掩了。江醒拿起酒杯,环顾了一圈,同窗们个个不怀好意盯着他,等他发怒或是求饶。
江醒举着酒杯,挑衅地看向罪魁祸首方煜,似笑非笑说了句,“你觉得呢。”说着抬头饮尽手中的酒,颈间的喉结随着他吞咽滑动。
接着拿起这第二杯酒朗声问:“你们可想好话了。”
方煜想着江醒刚看过来的眼神,仿佛看穿他的样子,又怒又躁,这小儿定是又将同窗的戏弄算到他头上。于是狠狠开口道,“江醒,既知书院不欢迎你,怎么不早点辞学?”
刘聘一众人都停住,想不到方公子如此厌恶江醒竟亲自下场,看来今天这场戏唱对了,个个更是卯足了劲儿要整江醒。
江醒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就知道这祸头子今日不让人善了,当年不就是要他叫一声大哥,至于对他如此穷追猛打的吗?都八年了还不能放过自己?
反正与他没有和解的可能,自己也决意离开书院,面对这些人索性不再装恭顺,任性一回,倨傲道,“不欢迎又怎样,我想来就来,如今我想走便走,不用旁人同意。”接着饮尽手中酒。
方煜不想他竟流露出如此神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恣意放纵的江醒,竟然愣住了。喃喃自语想走就走?想走就走?说完发现自己失态。亏得刘聘几人声音大,无人听见他的自语。
“江醒,你是准备辞学后滚回越州了?”有几人听说过江醒是越州人,不怀好意开口。
“越州,是了之前就听说他是越州人氏,来陵州休养。”有消息比较灵通的同窗将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
“哈哈哈,说不得是回去继承他家那三两铺子,娶个小户女子,再生个商贾之子。”
谢灵犀听着周围同窗的话想发笑,三两铺子,他们大抵不知,连得月楼也是江醒的产业,花楼改酒楼,还能如此受人追捧又有几人能做到?
要问他怎么知道的,想起来后背似乎还火辣辣地疼,年少无知为了好玩跟着同窗欺负江醒。回府发现江醒竟与父亲在书房谈事,以为江醒来告状气冲冲进去,不想是自己不打自招,最后挨了父亲两鞭,还得了吩咐要跟江醒交好。
父亲说江醒作为商贾,却能怜悯他人,乐善好施,为贫苦百姓慷慨解囊,实乃陵州的幸事。但凡父亲说得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谢灵犀就知道父亲必是得了江醒极大的好处。
果然这几年修筑的水路河运,城北冬季贫民救助等等,他不相信会是他那抠门的父亲掏的钱,咳,想掏估计也掏不出来这么多钱。
当初父亲刚调来陵州,可是天天在家把上任知府祖上骂了个遍,就怪人家把陵州府衙掏空了,给他留下烂摊子。如今想想这钱大部分必是出自江醒之手。之前还听父亲提起越州过来的商船,也是江醒牵线。总之父亲得了实打实的好处,做儿子要是再敢拆台可是要吃鞭子的。
谢灵犀眼见刘聘几人要灌醉江醒,担忧的撰了撰手,也不知周师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醒听到他们议论和嘲笑,也不在意大方道,“借今日的酒,辞学后准备回越州,往后山高水长,各自安好。”端起第三杯酒静等他们继续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