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妇关山月拜见长公主。”
“臣女许世欢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身着素衣,脸上不施粉黛,露出清秀精致的五官。虽然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却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来。
“到了我这儿,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说罢,长公主竟起身去扶许夫人。
看着长公主头上又添了几丝白发,许夫人的心终是软了下来,原本一肚子的怒气眼下也少了三分。
“臣妇哪敢如此放肆?若是惹怒了长公主,这许家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此话一出,长公主哪里还不明白,山月她这是在和自己置气。
她叹了口气,这才把目光放到许世欢身上:
“这是欢丫头么?几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
对于长公主,许世欢还是打从心里尊敬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在她的梦里,长公主都是发自内心的对她好。
只可惜,她护不住自己。
“姨母!”
像小时候那样,许世欢甜甜的喊了声姨母,竟惹得长公主红了眼眶。
“山月,你说若是我的松儿还在,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是啊,只是,一切没有如果。
许是察觉到这话题太过沉重,许夫人也不再耍脾气,而且单刀直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嘉懿,你也知道,这孩子就是做娘的命。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二皇子昨天去许府了,他要娶世欢你知道吗?”
昨天二皇子一走,许丞相越想越心惊,连夜派人把夫人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长公主注视着许夫人,许久后开口:
“二皇子性情温厚,后院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世欢嫁给他,未必是坏事。”
许夫人下意识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就算拒绝了二皇子,可三皇子那边又该如何交待?那云礼,可不像云峰这般好说话。
许世欢本以为母亲今日来是想帮自己拒了二皇子,可看现在这个情况,她娘这是叛变了?
“长公主,臣女不愿嫁!”
许世欢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她在赌,赌长公主对她娘和她有三分真心,至于三皇子那边,她会另想办法。
“世欢,你为何不愿?”
长公主一下子换了张脸,变成了万华国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许世欢却挺直了身子,直视着长公主的眼:
“姨母,我与鹤松,是陛下订下的亲事。”
见长公主的气势弱了下去,她又继续开口:
“鹤松把阿爹阿娘都留给了哥哥,如今二皇子竟是连我也要抢过去吗?”
“世欢!不得放肆!”
许夫人见女儿越说越离谱,急忙出言制止。
可长公主却再也绷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眼角,砸在了素色的衣衫上。
十四年了!她本以为自己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她能装作若无其事,与二皇子表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可许世欢的话,像是一柄刀子,割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对于李云峰,她有爱,更有恨!
那一年,李云峰九岁,刚到公主府生活一年。那时候的他,觉得长公主一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李云峰的生母走的早,皇上对这个儿子又从未上心过,若是没有公主和驸马,他怕是一辈子也不知有爹娘是什么滋味。
对于鹤松这个弟弟,他更是喜欢得紧。当初他在冷宫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靠着求生的本能从那里跑了出去,却也不知道谁能帮自己一把。
若不是鹤松那日一反常态哭个不停,驸马也不会抱他出来,也就不会发现躲在墙角的自己。
他将公主与驸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将鹤松当成他的亲弟弟。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和公主一家会一直幸福下去吧。
那一日,驸马带着他跟鹤松出府游玩,半路上却遇到了刺杀。驸马拼了命的护住他,叫他抱着鹤松逃,逃的越远越好。
鹤松一直在哭,身后的人也一直在追。
他累得实在跑不动,就把鹤松塞进路旁的树洞,自己则躲进了一户农家的柴堆里。
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周围再也没有一丝风吹草动。他跑去树洞找他的弟弟,却发现树洞里满是鲜血。
回到公主府,他听府里的下人说,那些刺客是冲着二皇子来的。
他不敢告诉长公主,驸马爷为了救他丧了命,更不敢承认鹤松被他丢在了树洞里,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可怜的长公主,还以为自己的孩子被人捡了去,十四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寻找。可早就死了的人,又哪里能找得到。
长公主后悔了,若是没有将二皇子接到府里,她的夫君,她的孩子,也不会就这么离开她。
可她不敢怨恨二皇子,也不能怨恨他。
出事那年,李云峰不过九岁,放在别人家还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再者说来,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更有可能成为日后的天子。
更何况,如今自己身边也只剩下他了。哪怕心有芥蒂,这十四年他在身边的陪伴都是实打实的。
所要怨,也只能怨他们投生在了皇家。
“世欢。”
长公主开口唤到,她的声音沉重无力,好似刚刚这一会儿又老了,好几岁。
“二皇子那边,我会去说,让他断了娶你的念头。可你也要答应姨母,不要嫁入皇家。”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
“三皇子那边,你若实在搞不定,可以来找我。我好歹是万华国的公主,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可无论你嫁给谁,都万万不可卷入皇子之间的纷争,你可记住了?”
许世欢正了正身子,向长公主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
“世欢谨遵姨母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