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要相信他吗?”一旁,丑大鸭问宛如丧尸一般在地上扭动的腐烂美人鱼。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了。”美人鱼的声音动听宛若天籁,和她丑陋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周的虚拟人格们开始交头接耳。
久天没想到这位老妇人还挺好说话的,原本他还以为得多废些口舌才行,甚至于如果到最后都没办法,他还会考虑拼着反噬直接暴力破开这处精神世界的一些规则。
似乎是知道久天在想什么,那位老妇人瞥了一眼他然后说:
“我这是为了妮莎,不是为了你。”
“我明白,那我们的目标就很一致了。”久天丝毫不介意地微笑着说。
“跟我来吧,你们也可以散了。”老妇人冲着四周的角色挥挥手。
“是的,妈妈(母亲)。”童话角色们向她齐齐行礼。
妈妈?这回轮到久天愣了。
“这些人……难不成都是你的孩子?”久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四周的虚拟人格即便是粗略数过去也起码有十七八个了,他们全都管老妇人叫妈?
“怎么?很意外么?”老妇人笑眯眯地说,“不只是他们,妮莎也是我的孩子呢。”
还没等久天仔细理解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对方就已经转头走掉了,久天只能快速跟上去,把一堆想问的话暂时憋在心里。
路途并不遥远,好像只走了几百米老妇人就停下了。
“好了,就这儿吧。”老妇人说。
“这儿?”久天看了看四周,这里依旧是充满了浓雾的密林,除了树木稍微稀疏以外貌似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一样。
妮莎的灵魂就隐藏在这儿?
“当然不是。”即便久天没问,但老妇人也像是可以读心似的直接回答了。
“位置不重要,只是我想避开那些孩子而已。”老妇人说,“只要钥匙在手里,哪里都可以是门。”
“还挺有哲理的,你们德国确实盛产哲学家。”久天说。
老妇人听到这话,虽然不知道久天是怎么认出来,但也没说什么。
“所以,‘钥匙’要怎么打开门呢?”久天接着问。
“别着急,年轻人,耐心。我老了,动作会慢一点。”老妇人慢吞吞地将自己一直提着的篮子放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火柴。
还真有货?久天感觉哭笑不得,他还以为那个篮子只是单纯的道具呢。
“看好了。”老妇人眯着眼说。
她苍老的手依旧有些颤抖,推开了画着繁复花纹的火柴盒,随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火柴。
火柴充满着氯酸钾和三硫化四磷的一端在火柴盒粗糙侧面划过,这种老式火柴并不需要专门的磷面,哪怕鞋底一划,产生的热量也足够使这两种物质起化学反应而生出火苗。
但也是因为它太容易点燃,所以并不安全,因此这种成分的火柴头被后来更为安全的氯酸钾和硫磺等混合物所替代了。
起初久天还有点不理解老妇人的行为,但当那根火柴头上的火苗窜出来之后,他忽然凝视着火焰之内。
在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里,一个乖巧、美丽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饥饿、寒冷、孤独中五次擦燃火柴,在火光中看到了不同的幻像。
而在这根被老妇人划燃的火柴中,居然也开始逐渐浮现出了一幕图景。
那是什么?疗养院?医院?还是别的什么?
久天盯着火光里浮现的建筑,那看上去是上世纪欧洲的木制建筑有些破败,藤蔓缠绕在窗户边。
“原来你真的是卖火柴的……老太太?不只是角色设定?”久天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老妇人居然真的从点燃的火柴里弄了个幻象出来。
“不然呢?”老妇人白了他一眼,“好了,趁着火光还没有熄灭快进去吧,你想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火光在久天的瞳孔里逐渐放大,连带着里面的建筑也跟着在久天的视野里变化。
“谢谢了。”久天深吸一口气,也不敢继续拖延。
此刻他感受到的视觉效果与实际有很大的扭曲感,分明那点火光那么微弱,但偏偏就是在不断占据久天的视野,直至最后整个建筑矗立在久天眼前。
于是他一步向前,迈进了火光之中。
看到久天消失在原地,老妇人甩了甩手腕将火柴熄灭。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转身重新回归了浓雾之中。
久天感觉自己这个分身一阵眩晕,不由地闭了下眼睛,再次睁眼之后发现四周的环境全部改变了。
现在他正站在那出破败楼房的前面,脚下是一片半枯的草坪,四周还有一些生锈的座椅散落。
所以这就是妮莎前辈隐藏自己灵魂的地方?进入方式还真是奇特又巧妙。
久天对妮莎的设计有些叹服。
将进入这里的钥匙设计成一位童话故事里的角色,再交由自己模拟出来的人格扮演,如果不是他跟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估计想破头都猜不到这些流程。
就算真的有带有敌意的人进来,把那些模拟人格全部消灭,或者是把这个世界毁灭也没办法影响到这里。
如果久天没猜错,这个地方应该是隐藏在妮莎更深层思维里的独立空间,仅仅靠着老妇人划燃火柴的光芒才能连通。
事实上久天也有这样的地方,那就是悬浮在他精神世界上空的明月,但那轮月亮远没有妮莎这个设计精妙。
回头自己也要不要弄个类似这样的东西?久天有些心动地想着,不过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既然这里被花了那么大心思给藏了起来,应该会和外界不一样才对。
久天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上面有些用德语写着的标牌。
得益于进化后带来的学习力提升,久天几乎把地球上大多数语言都给学习了一遍,再加上小七从旁辅助基本上能看懂这颗星球上的所有文字。
“原来这地方不是什么医院也不是什么疗养院,而是……儿童福利院?”久天看着建筑上面那已经有些模糊的单词。
儿童福利院只是比较官方和委婉说法,事实上它在民间被更多的叫做“孤儿院”。
一座孤儿院,是妮莎心中最重要的地方?
“谁?”久天忽然警觉地回首。
一个中年妇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温柔地看着他。
“妈妈!”小孩的声音从破旧孤儿院门口传来,黑黑的走廊里不断回荡着叫喊声。
久天这才反应过来那妇女看的不是他,是他身后的小孩子。
“妈妈!”梳着蝎尾辫的金发小女孩从门口窜出来,一下子扑进了中年妇女的怀里。
久天看到了小女孩的面容,瞪大了眼睛。
那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他好像认识。
“夏娜?”久天有些诧异。
那小女孩的模样和夏娜起码有八分相似,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她。虽然久天已经知道夏娜和妮莎是两姐妹了,但是在这里看到小时候的她依旧有些奇怪。
中年妇女宠溺地将小夏娜给拥入怀中,完全无视了站在她们身边的久天。
看着幸福相拥的二人,久天伸手向着妇女伸手扫过去。
不出所料,手掌直接穿透了女人和小夏娜的身躯,从她们的身上带出了一抹闪亮的斑斑点点,像是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这是回忆的残像,久天了然。
一切对于人极其重要的回忆会被埋藏在心灵最深处,这些回忆有些是温馨的,也有些是给人造成了重大刺激的。
面前的中年妇女久天也觉得有些眼熟。
“是那位老妇人年轻的时候?”久天默默想着,早知道就不走的这么着急,先向夏娜了解一下妮莎的人际关系再说。
久天在心里默默推算了一下时间,夏娜管妮莎叫姐姐,说明她的年龄是比妮莎要小的,但就算小也小不到哪儿去,就按照5岁来算吧。
妮莎如今的年龄大概在90岁上下,这个回忆残像里的夏娜看着也不到十岁。
那么算下来,这个回忆里的时间应该是……1945年到1950年之间?也就是二战之后,德国战败,意大利遭受重创的时期。
妮莎与夏娜的姓氏是“奥勒利乌斯”,这一听就是意大利的姓氏,然而面前的这个孤儿院却标注的是德语,那个老妇人也是日耳曼人。
她们是怎么会凑在一起的?久天有些好奇。
面前这处回忆残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直接消散成了精神力颗粒。
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久天静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很快另一个残像开始凝聚了。
“我都说了,夏娜!”娇小的身影从孤儿院另一旁出现,“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们要出人头地!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给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端屎端尿!”
“可是……”看上去已经是少女夏娜怯怯地说,“可是我们小时候是妈妈和爷爷救了我们……如今爷爷老了,也应该由我们照顾他呀……”
进入青春期的夏娜身材发育的很好,身材高挑容貌美丽,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然而妮莎看上去依旧像是小孩一般可爱。如果有不认识的人看到她们,估计会把姐妹二人的身份认错。
分明已经比自己的姐姐高出一个头了,但夏娜看着似乎还是很怕对方。
“我说了很多次!他们不是我们的妈妈和爷爷!我们跟他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烦死了,随便你吧!”妮莎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管你了!我要走了!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姐姐,你不要……”夏娜急的都快哭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这……”妮莎说到一半,忽然看向夏娜的身后,瞳孔缩了缩。
“夏娜……今天是谁负责守灯?”妮莎声音有些颤抖。
“好像是柯亚,我提醒过他小心别睡过去了。”夏娜眼角有些泪珠,有些不解为什么妮莎这么问。
“那个混蛋!”妮莎瞬间咆哮起来,“他把存着灯油的房间点燃了!”
“什么?!”夏娜惊恐地回头,看到了从窗户中窜出来的火苗。
久天看着两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疯狂地往水井边跑,抬起一桶水开始向着孤儿院奋力走去。
然而于事无补,被灯油引燃的火焰并不像一般的火一样容易扑灭,很快仅仅只是在一个房间肆虐的火灾便蔓延到了整栋建筑。
火焰随着风势越烧越旺,孤儿院里孩子们惊恐地尖叫着,混乱的脚步声以及建筑开始摇摇欲坠。
很快,整个孤儿院都被火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