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值日上三竿时。许兆雪房间内。
“师兄起床了!”八荒踹开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许兆雪已经洗漱完毕,赵家没有这样方便的阵法,所以还额外花费了些时间。
“嘿嘿嘿,师兄,来来来,走之前再来练练。”八荒凑到许兆雪的身边,贱兮兮的说。
许兆雪扭了扭身体,想了想昨日的经历,撇了撇嘴一口回绝,以自己还要回家一趟为由拒绝了。随后与师父见礼,在传送阵旁碰见了九黎,阳光洒在她身上,煞是美丽。
“师姐果然是忘了呢。”九黎见他走来后拿出了几套布娃娃,很Q版。衣服样式各不相同,有都是红的,有的是白的,总之很多样式。
“二师姐让帮忙转交给你的,她和母亲一同绣的,原本还有些刺绣,革夫人说可以给心仪的女子,二师姐觉得不妥,就没给你。”九黎把一个个玩偶交给了许兆雪,边拿边说。
许兆雪有些怔在原地,竖起手指指她有些惊疑的问道:“怎么总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呢?”
“那是自然,曾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久过去,我也得变化些的吧。话说师兄这么早就走吗?不去看看师叔他们吗?”九黎似乎开朗了许多,脸上有着浅浅的微笑和小小的酒窝。
许兆雪想到了许多人,最后摇了摇头来了这,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一些礼品我都交于师父了,这次再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联系了。”
“不能不去吗?”九黎突然说上这么一句,许兆雪惊了一下,苦笑着说:“我同师父说过了,他说等我回家看看就知道了,等我回去看看就一定会去的。至于礼品,师父会给他们的,离寿可能会长胖吧,大概。”
“是~嘛~”装完东西的九黎推着长音,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冲着许兆雪莞尔一笑道:“我相信师兄!”
许兆雪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的回应,摸出几块火灵石,放进她手中,在她的注视中走进了传送阵。
一阵白光闪过后,许兆雪望着不远处的城楼,陌生而又熟悉。缓缓的向着城门走去,城口上的守卫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内部贴靠城墙内的部分土地尚且郁郁葱葱。但却无人在劳作,许兆雪有些疑惑,拿出谪仙归,让烛龙出现,一边警惕着,一边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少爷!少爷回来了!”看门的小六子也变了许多,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身材也壮硕了几分,一看到许兆雪就兴奋的汇报起来。
“哪呢 哪呢?”何夫人一听到声音,就在杨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的头上有了许多的白发,也许之前就有,不过现在太多了罢了。
“母亲,我在这!”许兆雪赶紧上前搀扶,同时收起法器,出声回应道。
“哎哟,回来了。回来了好,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何夫人眼睛大概是染了些病症,视力不是很好,许兆雪走近了,才循声看到。
“母亲,刚才我回来的路上,发现……”许兆雪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琳出手打断了。
“哎!打仗了,唉~”何夫人虽然眼睛不是很好了,但是脑袋尚且清明,许兆雪说了前半句,她就知道了,“走,进屋。娘和你慢慢说。”
走进屋内,许明哲不知为何没有出现,但许兆雪的心里看着一群毫无变化的死物,不知为何却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来,坐。”何夫人在两人的搀扶下坐下,握着两人的手,让他们也坐。杨琳先先坐下然后慢慢松开她的手,去一旁拿茶具沏茶了。
“唉,巧儿啊。这次回来可是就不走了?”何夫人没先说缘故,反倒先问起了许兆雪。
许兆雪抬头看了看杨琳,然后哄着说道:“嗯,不走了,就在家陪着娘亲。”
“好好好,那就好。”不过两年,何夫人似乎老了许多,喝了口茶,再度拉着杨琳坐下后,两手捂着许兆雪的手缓缓开口道。
“在你上次离开不久之后,从南边炎州开始,一直到了咱们这边,各州知府,郡县令长,全都揭竿而起,痛斥当今皇帝的暴行。因而所需兵粮无数。咱们城池内所有户籍之上有所登记的男丁不管老少,全都要带走,甚至于一些女子,都要带走。你父亲不愿,于是捐了诸多钱财,官府还是不依不饶,最终夫君他一咬牙带着府内一干人等参军了,至于六子,还是他当时正在野外,才躲了过去。”
许兆雪听到这里,实在有些愤怒,但也不好在母亲面前发作,耐着性子给她倒杯茶,继续听着。
“咱这城内尚且如此,更何况省城外那些无户籍的人呢?那那还能算是人啊,畜牲都不如了啊!还有人不愿,为了杀鸡儆猴,七个孩子,孩子啊!被那群丧心病狂的狗用长矛穿着肚子放在一起。”说着,何夫人渐渐开始抽噎起来,声音也随着她说的也越来越大。杨琳在一旁为她擦拭泪水。
许兆雪听着都觉得胆寒,实在想象不出是何种人才能想出这种法子。虽然何夫人不敢细说,但光是听见如此心惊,都觉得胆战心惊。更何况亲眼看着的人呢,乃至他们的亲生父母呢。该是多么痛恨呢?
杨琳一边哄着何夫人,一边同许兆雪开口说道:“其余的地方咱们这里并不清楚,但那个征兵的人自称一地藩王,恐怕征集之人不少。现在往日行商之人都不在来往,这座城内其余两家大户提前察觉到风声已经回于本家了。咱们可没有本家,就在此地。家主还执意要等少爷回来,所以不肯搬走。”
何夫人也好了许多,不在哭泣,只是还有些抽泣,一字一顿的继续说:“不仅如此,城中的官兵,差吏也全都走了。那藩王还言而无信,等众人离开后特意派人又来抓了许多人,有男有女。城中现在只剩下小孩女人和老者了。所以如今大家都靠在官府门户居住着,咱们为了等你,迟迟不肯搬离。”
许兆雪听到这里,抚摸着母亲的背,缓声问道:“那师兄他们呢?发生这种事情,宗门不管的吗?”
杨琳见何夫人不出声,递给她一杯茶水,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你师兄他们,我们怕是也要被抓,或是饿死街头了。当时那个藩王来的时候你师兄不是已经离开了嘛。后面他总共派了两次人来,所以城中如今十室九空,第三次来的时候,你师兄带着许多同门拿着粮食赶到才救了我们。不然,唉。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那日之后,你师兄他们每日替我们耕作,教孩子如何种地,分种。然后还要时常出城,而且次日回来时还都带这些伤痕,我们问他只说无碍。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总之也尽量去帮忙劳作,夫人就是那时候染了风寒,眼疾和一些病症,但是城内郎中已经离世。你师兄他们又无一人精通医术,只能喂些药性温和的丹药来增益。慢慢培养,如今在家中仿些布罢了。”
“是嘛。”许兆雪这才发现,母亲的手粗糙了许多,也许原本就不柔嫩,但现在的确更加粗糙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琳儿,走,咱俩去做些吃食。一会去后院翻下土。何夫人擦了擦眼泪,摸索着抓住杨琳的手,近视的她此刻在前面引着路。杨琳赶紧搀扶起来,回头冲着许兆雪苦笑一声,用口型说了一句话,许兆雪看的很真切—老爷说少爷拿回来的海鲜味道很好,很美,从来没有尝过,就是有些咸,第一次做不知道,所以晚上起夜喝了许多水。
许兆雪有些失神,这些事情母亲的书信里从未和他说起过。他也不过写些日常修炼的琐事,母亲写一些家中的琐事,有时还有父亲的话来着,看样子不是父亲呢。那自己拿回来的水产呢?又去了哪里?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母亲的书信中有许多的破绽,只是自己没留意到罢了。
许兆雪一边想着,感觉有些口干,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刚喝一口就发现与曾经的味道不一样,猛地吐了出来,立刻解揭开茶壶盖,里面哪有茶叶呢?不过几个新鲜的绿树叶罢了。
许兆雪有些失神,明明是这么日常,无忧无虑的光景,自己觉得自己在东域吃些苦也就罢了,为何家中也突遭变故了呢。这么想着,也漫无目的的走着,渐渐的走到了后院。
兴许是阵法的缘故,后院花田里面半边的泥土已经抽出了新芽,种过地的许兆雪认出这是“地薯”的芽,和地瓜差不多。还有半边地,还没有翻土。至于往日的花,可能已经被毁掉了吧。
许兆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己有修为,父亲没有,家中下人最多炼炼体,城外的人大多没有。藩王一定有有修为的人。他的敌人也一定有。那么许多事情是轻而易见的,他忽然想到东域的散修们,他们是否也会有这样子的情况呢?
许兆雪苦笑一声,自言自语起来,兴许是在自嘲:“这就是师父的确信吗?看样子还得问问师兄呢。”说罢,跑向了记忆中的厨房。
今年,许兆雪八岁,但不止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