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在长安附近相持不下，眼见进入了六月，汉军又陷入了老问题。
当年武侯和司马懿在五丈原，足足守护了彼此一百多天，最终司马懿等死了诸葛亮。
这次时间倒是比上次要少，可是姜维毕竟也岁数大了啊！
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姜维越来越烦躁。
连连给羊祜和贾充下战书，可是人家不仅不理，反而羊祜在好吃好喝招待完使者之后，还给姜维回信。
姜维看着信上的内容，睚眦欲裂。
“伯约虽自诩匡扶之师，却极武黩征，苦民艰时。一旦覆灭，前功尽弃，又岂是智者所为？”
这正是汉室内部指责姜维屡屡北伐的话。
如今羊祜作为魏将，也拿这话来说事，他能不生气吗？
而羊祜在长安城里，在恶心姜维之余，还亲至守城军士身边嘘寒问暖，更是取长安府库财货，犒赏将士。
反正他是雍州刺史，司马昭又不在，他说咋分就咋分。
如此一来，城中守军一扫两败带来的阴霾，军心大振。
城更加难打。
刘谌看姜维神色有异，顺手抽过羊祜的来信。扫了几眼，便知这又是这位魏晋名臣惯用的把戏。
要知道羊祜历史上虽然没来过雍州，一直是荆州方面的负责人。可是他和吴将陆抗的故事，流传深远。据说他在荆州任上病逝时，不仅荆州百姓痛哭流涕，就连吴兵都万分悲伤。
遇到这样的对手，谁不头疼？
羊祜这个人就是稳扎稳打，虽然不长于作战，可是擅长攻心。
这封信，就是羊祜攻心的开始。
“大将军，你是这里的主心骨，可不能被这几行字乱了阵脚啊！”刘谌急忙出声提醒。
可如今战事难有进展，这信只是个引子。姜维心中的苦闷，又岂是刘谌一句话就能排解的？
刘谌也是无计可施。
他自己就守过城，能想的办法也被证明不可行。
那该怎么办？
刘谌苦思自己脑海里的攻城战。所有的例子，好像只要守军坚持守住，都没法儿正面攻克。
内应已经来不及安排，只能想想外因。
长安是土城，临渭水而建……
渭水……
刘谌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何不决渭水灌城？”
卧槽！
帐内所有人都被刘谌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大王，你心够狠！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到了两个例子。
三家分晋前，智瑶曾引汾水灌漫赵襄子拒守的晋阳。只是智瑶这个人不会修水坝，淹了三年，城墙才塌。
还有就是白起受封武安君的一战，水淹鄢城。
为啥说刘谌心够狠？
因为水可不管你是兵还是民，淹起来一视同仁。
霍弋不免有些担忧。
“就算水淹，城墙仍然能够坚持一段时日。短则旬月，长可能需要数年。”
刘谌摇头轻笑，他又没真打算让渭水直接把长安城冲塌。关中地势平坦，决水之后，水势仍是较缓。
他是想效仿羊祜。
你不是要攻心吗？那我也来！
要知道，以水代兵，相较于对城池本身的损害，对人心的摧残，要更大。
“魏军避而不出，无外乎吃透了我军难以速下长安这一点。而我军三面临敌，不可能聚而歼之。不如大张旗鼓，在渭水上游筑坝蓄水，同时也不妨告诉城中军民，我军要水淹长安！”
“而魏军必然不可能坐视我军拦水，定会出兵阻止。城中百姓，也会因此而人心惶惶。”
普通军民又不懂什么地理，听到要被淹，他们又会作何想？
只要心一乱，都不用大军攻城，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刘谌相当于阳谋，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你接不接招吧。
接招，大家拉开架势打一架。凭着铁炮，他有信心击败贾充。
不接招，就等着长安城改成鱼塘。
于是，在刘谌的提议下，汉军将长安团团围住，并向城中射去劝降信。
……
羊祜在刺史府里盘算着钱粮。这段时间发出去不少，好歹稳住了人心。
结果门外有军士急匆匆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羊祜心有不快。
差不多全部军士都已经派到城上了，他这算是擅离职守。
“刺史不好了！蜀军射来好多劝降信，说是要水淹长安！”
军士大喊着，递上手中的信。
羊祜心中猛然一沉。
军士的冒失也顾不上了，羊祜一把扯过那张草纸，越看脸色越阴。
他很清楚，蜀军这是要干嘛。
急忙奔出府邸，来到城上，之见所有士卒，都手持张和自己手里同样大小的纸，三五一群，正在窃窃私语。
类似的东西，不仅在这城头，连城中街道之中都是。
羊祜忙问：“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
有士卒回道：“都是蜀军再城下射上来的。”
羊祜四下望去，本来局面已经稳定得差不多了，结果因为蜀军这几万张纸，守军的脸上，又开始出现了慌乱。
这可不太好。
羊祜只能厉声喝道：“所有信件集中焚毁！此乃蜀军乱我军心之计！”
刺史大人发了话，大家只得听命。在羊祜的监督之下，就在城楼处架起火堆，校尉等将官渐次抢过士兵们手中的草纸，扔到火堆里一点点烧毁。
过了大半天，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蜀军的劝降信。
羊祜又从预备队里抽调军士，挨家挨户收集这种类似的劝降信。
火势逐渐由大转小。在火光的映衬下，羊祜的脸，也显得阴晴不定。
众人的脸上，纷纷蒙着一层阴霾。
还是有胆子大的人。
“刺史，蜀军已经开始筑堤了，怎么办？”
羊祜举目远眺，果然，蜀军除了围城之外，还在上游处忙着修水利工程。
城北处，还有蜀军在修堑壕，用以引水。
如此明晃晃的行事，摆明了是给你羊祜压力。
而这股压力，不仅给到了羊祜，也给到了长安守军，以及城中数十万的老百姓。
羊祜暗骂，这蜀军是疯了吗？要攻城，就不顾老百姓死活了？
骂归骂，他很清楚，相较于水淹，蜀军射来的这些信才是更为要命的东西。
蜀军行事确实一反常态的酷烈，可是这一封信，却把伤民之责，分出一部分强加到了羊祜身上。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是你羊祜不投降的。
那百姓受苦，你是不是也有问题？
如此一来，长安，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