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城墙的局面已经是完全颠倒了过来,原本守城的士兵变成了攻城部队,攻势顺利无比,直到那些士兵接近了城墙。
原本被法术覆盖的城墙上又出现了一大批特殊的血荚。它们完全是为了攻打城池而做的有目的的融合。硕大的身体上撕裂出一张张巨大的血口,随着这些巨口的吞吐,又是一团团巨大的酸液贴着城墙落下,落在墙根附近后升起了一大团雾气。血荚们丝毫不在意城墙会因腐蚀而倾塌,反而它们更愿意将这高大的城墙给弄得崩塌,这样哪怕它们被驱赶了出去,但奥克鲁格的东侧也将再无阻碍。
护教军里的修士们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无可奈何,他们的魔力在之前的清理中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来自泰兰特拉的精灵法师们也因为之前持续的战斗无力施展狂风将酸雾再次吹开。主教巴尔丹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还没有从之前过度使用魔力的反噬中恢复过来。
“难道又将是无用功吗?”
眼看着攻势受阻,不仅是奥希尔,其他首领们也是面露难色。而巴尔丹则依旧是一脸苍白。
奥克鲁格虽然是个面积很大的城市,但教会在这里也就只有他这一位主教了,原本的枢机主教已经随着撤退的人群逃到了奥拉斐尔,这在教会里是件十分隐秘的事。此时已经来不及咒骂那个怯懦的胆小鬼了,巴尔丹已然知晓如今的东侧战场也就只有自己能摧毁这道酸雾防线。他自然是无法拉下脸来去求夏普法师帮忙,法师与教会之间的矛盾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唉,该死的毕晓普,毫无身为枢机主教的职责意识,也不知道教皇为什么会安排这种人到奥克鲁格。没办法,只能拼一把了,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
他貌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无比虔诚的低头祈祷,这个动作让护教军里的修士们纷纷觉得惊愕不已,因为月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回应他们的祈祷了,教会中的各阶人员也在不久前就已秘密的将祈祷这一行为废除。只有那些盲目的信徒还会在偶尔的聚会上进行这一行为,不过在如今全民大撤退的情况下,这一行为也渐渐地不再被人所关注。
巴尔丹自然知晓自己的行为没什么意义,教会的信仰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崩塌了,之所以还能凭借着对月神的信仰将大规模民众给管束起来,那是因为教皇在使用自己的能力为这个信仰崩坏的教会续命。当然,这也只是巴尔丹自己的认知。
在巴尔丹将要祈祷完毕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一道月华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这些的巴尔丹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反而是在他周围的修士们皆满脸震惊的看向他。
“这,这是月华,月神回应了,月神回应了他的祈祷,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主教不是说过,月神不再回应我们了吗?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又能得到月神的恩赐了吗?”
周围议论纷纷,有些率先反应过来的修士也开始模仿巴尔丹的样子祈祷,但也只是片刻过后,他们就满脸失望的看向了被月华包裹着的巴尔丹。他们失败了,潜心的祈祷只得到了无尽的空寂。
“都给我闭嘴。”
巴尔丹低声暗骂了一句。修士们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一时的喧闹安静了下去。但就在不远处的领主奥希尔却是饱含深意的看向了巴尔丹所在的地方。
“看来我们的这位主教再次获得了月神的青睐。”
奥希尔的身边出现了一扇散发着光华的门,艾森·夏普法师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他并没有看向巴尔丹,只是表情十分平静的说着话。
“教会终于又要出现一位大主教了。”
包裹着巴尔丹的月华流光渐渐隐入了他的身体,在完全隐没其中的那一刻,巴尔丹的气质变得更加沉稳深邃,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里没了之前的犹豫与彷徨,充满坚定的神情看向了东侧城墙。
“这就是宿命吗?”
巴尔丹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疑惑,他朝着远处那浓郁的酸雾抬起了右手,一股幽蓝色的能量沿着他的枯臂汇集,并在其手掌上凝聚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晶核。
“借用你的力量多年,今日便是终期。去吧,完成最后的命令。”
晶核再次化为了流光冲向那些血荚所在的地方,这流光在不断地扩大,最终变成了一股浩大的洪流将整片区域给完全淹没,魔力的洪流飞快的消融着酸雾,并且沿着城墙攀附其上,蓝色的火焰在城墙上形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血荚和噬蝎被烧成灰烬,但那些能够口吐酸液的血荚却仍然在火焰中坚挺。它们似乎有着超越其他血荚的恢复能力,火焰带来的灼伤被不断新生的血肉给反复覆盖,在这段时间里,这些血荚竟然连一丝痛苦的表现都没有发出来。
火焰终究是消散了,巴尔丹看着那些能够抵挡火焰的新型血荚,不由得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时,一道声音从领主奥希尔所在的地方传来,寻声望去,那是艾森·夏普法师的声音。
“巴尔丹,还是我来对付这些东西吧。你的魔力刚刚全部失去,你需要平衡一下自己体内的力量。”
“谢谢夏普法师。”
巴尔丹话语中没有什么波动的情绪,但他周围的那些修士们却又是面露惊骇。月神教会和法师塔的区别之处就在于教会需要借用晶核的魔力才能施展出法术之类的能力,而法师塔虽然表面之上不宣扬什么月神教义,但他们的力量却又都是从月神那里直接借来的,而且法师塔也从不承认诺米亚晶核是来自月神的赏赐。
那些修士们一脸震惊的消化着夏普法师言语中的意思,显而易见,如今的巴尔丹主教已经将自身的魔力全部舍弃,这已经是和教会的教义完全违背了。
“唉,此战过后,我将主动辞去主教一职,并且脱离教会,成为平民。”
巴尔丹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他在那道月华流光融入身体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窥视到了秘密的一角,那是一个很短的片段,一位模糊的发光身影在向他诉说着一件事,一件被教皇所隐瞒的事。巴尔丹便是在听到这件事之后才下定决心将全部魔力给舍弃的,那件事的主要意思则是,教皇背离了他所信仰的神明。
“没想到,教会高层早已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怎么对得起那些主动赴死的人。”
巴尔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那些略显孤独的身影所面对的则是无穷无尽的血荚,而在那些血荚的身后,则有着一扇半开着的贯彻天地的血肉之门。
“格林诺林大主教,愿您与那些前辈们一同安息。教会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让你们甘愿赴死的教会了。”
巴尔丹神情落寞,他的信仰从崩塌到重塑,如今又再次崩塌了。
......
艾森·夏普没有理会情绪波动剧烈的巴尔丹。作为一位白袍法师,他自是知晓一些常人所不知晓的秘密。教会的教皇靠着自身的能力扭曲了月神的意志,这种极为隐秘的事,在他看来却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毕竟法师们可是号称自己是最接近神的人。
只是有些悲悯的看了眼巴尔丹,夏普就回过头朝着那些未被魔力火焰烧死的血荚们伸出了自己那长长的法杖。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片乌云,片刻之后就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夏普在调动着这一区域的天气变化,这便是法师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也是他们自认为是最接近神明的来源。
雷声未曾停歇,刺目的雷光亮如白昼,粗壮的雷电不停的从天空中落下,将那些正在不断地自我恢复的血荚给完全劈成了碎裂的焦炭。片刻之后,乌云散去,雷声渐息,只留下残存的电流在城墙上四溢,士兵们在等待了很久之后才被允许登上城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大批士兵被安排到了城墙之下,将那些被腐蚀出来的深坑给重新填埋。
东侧城墙就这样被虎头蛇尾的收复了回来,后续的修缮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在这表面上的平静背后,来自领主和教会与法师塔的联合调查已经是悄然展开。而东侧城墙之外,血荚群仍旧占据着通往奥拉斐尔的道路。不仅如此,它们还在不停地集结着。
“看来我们并没有打破僵局。奥克鲁格仍然是一座被包围的城市。”
夏普法师站在已经被收回的东侧城墙上,看向那些聚集着的血荚群。领主奥希尔和一众首领也围绕在法师的身边,他们也纷纷看向城墙之外,眼中也尽是忧愁。
“所幸的是,已经不会再有人来奥克鲁格了。只要我们能够打通前往奥拉斐尔的道路,我们的任务就已经是完成了一大半。也不知奥拉斐尔那里的撤离进行的怎么样了,还需要我们坚守多久。”
“法师塔能够传递消息,从最近的一次联系来看,奥拉斐尔附近已经出现了血荚的踪迹,如今它们将我们团团包围,是为了阻止我们扰乱它们的行进路线。以后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会绕过奥克鲁格直奔奥拉斐尔,所有撤离的人员如今都在那里聚集,而且人员也大多都是普通人。如果我们不能在奥克鲁格拖住大部分血荚,那么奥拉斐尔将会发生一场灾难。他们难以抵挡如此众多的血荚。”
夏普法师面色凝重的看向身边的众多首领。领主奥希尔则是有些无奈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别的意思。
“你们先回去安排各自的人手吧。不能再发生与之前类似的事情了。”
待那些首领们离开城墙后,奥希尔带着无奈的语气向夏普法师吐槽着。
“东侧城墙的失守让这帮人失去了继续作战的信心。他们被我安排在了这里是有原因的。可我还是没能想到,最先被突破的竟然还是在这儿。”
“泰兰特拉的精灵们为何也会被放在这里?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知道那些精灵们实力不俗。可是,可是整个奥克鲁格地区也就只有泰兰特拉的精灵们抵达了这里,最先受到血荚灾害的就是各处森林,他们也是帝国的一份子,我不能看着奥克鲁格的精灵们被灭族啊。想想那些半人马,再想想那些丛林矮人,我之前可不只是奥克鲁格城的领主,所以我把他们安排在自认为很安全的东侧,可结果却......”
奥希尔埋藏了很久的情感终于还是在夏普的面前爆发了。很久以前,在泰兰特拉没有加入帝国阵营的时候,奥克鲁格的周围可不是只有人类在此地生存。
人类曾与各个种族爆发过战斗,甚至人类内部也爆发过内战,直到血荚群从森林深处中冲了出来,大部分未能与帝国建立联系的精灵们消失了,然后就是丛林矮人,最后就是各种已被遗忘名字的种族接连失去踪迹。随后,人类终结了内外的战争,他们开始联合起来向着血荚发起征讨,战争一直持续至今,泰兰特拉作为幸存下来的精灵族一支被帝国接纳到了奥克鲁格城内,他们便停留于此,直到大撤退的到来。
“所以,为什么东侧城墙会被这么轻易的丢失?那些噬蝎并不能在短时间里就将所有驻守士兵全给控制住。”
“噬蝎并不能如此轻易的做到这些,可是如果有人甘愿成为血肉之门的奴仆呢。从西侧守林人那里传来的消息,格拉希尔家族有一支队伍就是被一个甘愿成为奴仆的人给带领着偏离了方向,如果不是那个领队看出了这一点,恐怕他们会被带到血荚的包围圈里去。”
“看来,我久居法师塔内,浑然忘了人性的可悲。”
“这里的情况暂时安稳住了,那些血荚与噬蝎已经被清理了很大一部分,法乔尔支援了西侧城墙,我去别的城墙上查看下情况。奥希尔,现在需要你来主持大局了。”
奥希尔想到了什么,然后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实权在握,但他的内心里却是流露出了更多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