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走廊上的灯光，将一个人影映在窗帘上。这人戴了一顶造型奇特的高帽子，有点像饭店厨师。
但一股浓郁的阴气围绕在这人影周围，我心里一紧，急忙跳下床。
“谁？”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一把拽开了房门。
可屋檐下竟空无一人，整个院子也不见一个人影，我甚至没听到脚步声。那人影连带浓郁的阴气，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度假屋的人屈指可数，林融应该是陪着母亲，住在服务台后面的屋子。
老祁和靳漓都在各自的房里，另外三对情侣这时候也不会跑到我的窗前驻足。
唯独林豫的父亲，独自住在对面。他倒算是厨师，不过他应该不会有那种高级厨师才能佩戴的帽子。
再说凭我的眼力，林父也不可能转瞬之间就穿过院子，回到林豫生前住的房间。
我回头看了一眼，黑猫已经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我脚边。它的眼神很奇怪，身体也在簌簌发抖，好像受到了惊吓。
门外的阴气已经消失，庭院之中却飘散着淡淡地煞气，这气息令我感觉似曾相识。
虽然都属于阴煞之气，但与幽冥煞气不同，庭院中行将消散的煞气，更像是郎昆和卫谦那类鬼差，自然散发出的气息。
这很容易让我产生错觉，认为刚才是鬼差出现，因此在院中残留煞气。
可话说回来，这里毕竟是建和。从地域划分，算是黔州省东南部。
而郎昆和卫谦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黔中林城，所以遗留下煞气的，绝不会是郎昆或卫谦。
鬼差都有自己的地盘，郎昆和卫谦是林城五名鬼差之其二。他们若是踩过界，不用我做什么，自然会有人追究。
关门回到床上，我把床头灯也关上了。黑猫似乎不敢再睡在木椅上，直接跳上床，趴在我身旁。
“小黑，你是不是吓着了？”
“喵～”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喵～”
如此毫无意义的一问一答，不禁让我想起了黑眚。当初黑眚邪魂还在我体内时，我也喜欢跟它瞎聊几句。
每次不管问它什么，它都是以不同声调的“嗷”叫作为回应。
如今黑眚烟消云散，所遗一缕灵识驻于我气海内，早与我的灵识融为一体。
然而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黑眚灵识所独具的警觉，竞似急剧减弱。要不是黑猫突然叫了一声，我大概还不会察觉，窗外出现的那个人影。
脑子东想西想，后半夜我竟沉沉睡去。直到天光大亮，靳漓过来叫门，我才醒过来。
林父很早就起了，给住宿的客人准备了早餐。老祁已经去了餐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融闲话。
可惜林融的兴致不高，把餐厅的事做完，就钻进了厨房。
靳漓从没来过黔州东南部，说想去千户苗寨玩玩再走。老祁一口答应下来，催我赶紧回房收拾东西。
我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林父也跟了进来，问我是不是要走了。
“林叔，什么都别问了。如果有机会，我相信林豫还会回来看望你和阿姨，还有他姐姐。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看他自己的意思。”
“林顺，你，你能不能多住两天，我想，我想弄清楚……”
我连忙打断道：“林叔，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林豫出事，林融可能比你和阿姨更加痛苦，这你应该是看在眼里的，以后不要再多想了。”
“那居江？”
“顺其自然吧！我相信，如果他跟林融在一起，一定会像林融一样孝顺你和阿姨。”
林父微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轻声叹息道：“苦命的豫儿……”
我淡淡笑道：“林叔，林豫从没怪过你们，我想你应该能放宽心了。”
林父落寞地点点头，缓缓转身走出门外。
我拿上旅行袋，走到大厅，老祁和靳漓已经在大门边等着。林融站在服务台前，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她母亲坐在服务台后，还是一副眼神迷离的神态。我朝林融微微一笑，就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林豫的家事算是告一段落，但他的尸骨还未找到，他对我隐瞒的秘密，暂时也无法揭开真相。
老祁见我心事重重，拿过车钥匙，坐进驾驶室。车子刚开到村口，我就叫老祁停车。
“是不是忘带东西了？”
靳漓坐在后排，听到老祁的话，立即探身向前惊讶地问道：“猫呢？”
我茫然摇头，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黑猫还在客房的床上趴着。我吃完早餐回房拿旅行袋，被林父缠着说了几句话，就没注意那只猫是否还在屋里。
老祁压根不知道昨晚黑猫来过，不由惊讶地问道：“昨天从东谷出来的时候，我没看到猫啊！”
靳漓烦躁地催促道：“别问了，快掉头回去。”
“不用了。”我让老祁靠边停车，推开车门走到路边。“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去哪？”老祁皱起眉头。
“温泉村的出水口。”
靳漓一听就来了兴趣，赶紧跳下车，还叫老祁快点。
从我们停车的地方走到出水口，大约只有一点五公里。白天视线好，走得也比较快。不过十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了泉眼附近的岸边。
地面脚步杂乱，既有我的鞋印，也有我光脚踩在泥沙上的足迹，还有林融和宋居江的鞋印。
靳漓和老祁第一次看到温泉出水口，两人拿出手机相互给对方照相，我蹲在昨晚拖鞋下水的位置，默默看着正前方的泉眼，脑中蓦然开朗。
老祁给靳漓拍完照，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这就是林豫自杀的地方？”
“嗯。他的尸骨至今还在泉眼里。”
老祁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又问了一句：“你想把他的尸骨捞上来？”
“水温太高，水下能见度很低。如果有办法捞，林家早就把尸骨捞起来了。”
靳漓走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把林豫的事一说，靳漓朗声笑道：“这点小事，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
老祁立马会意，“难道你有办法？”
“五松村也有温泉，我和爷爷住的地方洗澡不方便，所以从小爷爷就带我去温泉洗澡。水温和能见度都不是大问题，就是这个漩涡有点麻烦。”
我万万没想到，靳漓竟然愿意下水试试。“那你需要什么装备？”
“一套潜水服，一条结实的绳子，外加一个探阴钩。”
老祁不解地问道：“什么是探阴钩？”
我赶紧解释道：“那是江河上的捞尸人用的专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