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电闪雷鸣,靳漓大概还不满一岁,被吓得哇哇大哭。爷爷本想抱她去找父母,还没走几步,天上就下起瓢泼大雨,爷爷只好抱着靳漓跑回竹林。
第二天一早,爷爷又背着靳漓去了那片向阳坡。可到处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
向阳坡后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到了蟒山脚。爷爷背着靳漓进山找了两天,饿了就喂靳漓吃馒头,渴了就给她喝山泉水。
可前一晚那场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痕迹,爷爷甚至连血迹也没有发现。
回村以后,爷爷到处找人打听。附近几个村寨,谁也没见过靳漓,更不可能知道这丫头的来历。
也是靳漓跟爷爷有缘,半个月后正好赶上人口普查。上门登记的户籍人员了解情况后,就劝爷爷收养靳漓,还顺便给这丫头登了户口。
爷爷认为,如果靳漓的父母还活着,肯定会到村里找孩子。可过了很久,并没有生人进村打听孩子的事。
所以爷爷判断,靳漓的父母,多半是死在他捡到靳漓的那个雨夜。
十几年来,爷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每隔几天,就要穿过向阳坡后的树林,进山寻找靳漓双亲的尸骨。
蟒山海拔一千四百多米,山势形如巨蟒。因为山深林密,几乎每年都有人进山之后就没再出来。
据说十几年前,山里还有野兽。由于又是喀斯特地貌,山里遍布洞穴。洞口被灌木杂草掩盖,一不小心就会掉进竖洞。
关于靳漓双亲的死因,爷爷曾有过诸多猜测。但最后排除了所有因素后,爷爷坚持认为,当初那个雨夜,可能有人在追杀靳漓的父母。
从靳漓衣服上沾的血便可判断,她父母肯定受了很重的伤。因此极有可能,是追杀他们的人得手后,将尸体藏在向阳坡至蟒山的某个地方。
爷爷确实是苗疆巫祖后裔,依靠祖辈流传下来的秘术,能与鬼魂沟通,当地方言俗称“过阴”。
实际上,这也是开了天眼的一种表现。在特定环境中,爷爷可以看见鬼魂。
大概在靳漓三岁的某天晚上,爷爷趁这丫头睡着之后,又想进山寻找她双亲的尸骨。
刚从向阳坡走到树林边缘,就发现林中有两道阴魂,朝他站立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等爷爷追进树林,那两道阴魂已经失去踪影。
回到家后,爷爷越想越觉得那两道阴魂,大概就是靳漓的父母。
但找不到二人尸骨,始终成了爷爷的一块心病。
待到靳漓长大,爷爷也教了她一些辨别鬼魂阴气的秘术。不过直到靳漓初中毕业那年,爷爷才把她的身世说出来。
并且嘱咐靳漓,一定要继续寻找父母的尸骨。
我在五松村向阳坡遇见靳漓那天晚上,她刚好从蟒山出来。上了向阳坡,见我被莫妍的鬼魂附身,便用拷鬼杖救了我一命。
那天爷爷等到很晚还不见靳漓回去,也上了向阳坡,正巧赶上我跟刽子手所化的魙动手。赶紧出言指点,让我把拷鬼杖插进魙的咽喉。
从小到大,爷爷都不让靳漓跟村里的小孩来往。
而村里人畏于爷爷“过阴”的名声,也对这爷孙俩敬而远之。
当靳漓听到爷爷让我带她离开五松村时,其实她比我更加意外。
爷爷那晚是第一次见我,却能放心将靳漓托付于我,足见爷爷对我十分信任。
靳漓从未违拗爷爷的任何决定,既然是爷爷选定的人,她自然认可。当即就收拾了东西,随我连夜返回林城。
说起来,这丫头的命比我还苦。她虽然见过父母,但那时还未记事,根本想不起父母的样子。
我思念亲人的时候,至少还能去亲人的坟前坐坐,每逢清明也有个地方祭扫。
而靳漓却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去幻想父母的样貌。
说完自己的身世,靳漓已是泪流满面。
“阿漓,你别太难过了。我想,在你三岁那年,你的父母可能就已经去了地府。现在说不定早就转世轮回了。”
“其实我对父母没什么印象,我难过是因为爷爷。”
虽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爷爷并不是自然死亡。我明白阿漓的心思,她想给爷爷报仇。
可现在连害死爷爷的凶手是谁,都无法确定。就算能够证实,爷爷是被那只魙杀害,我眼下也没有能力,帮阿漓完成这个心愿。
“阿漓,不要再想这些伤心事了,我带你去看看新房。”
靳漓擦掉眼泪,默默点了下头。
我陪她去对面603转了一圈,这丫头对房子也很满意。还说要把那间书房改成卧室,让我也搬过去住。
“这事以后再说,我先把闹鬼的问题解决清楚,后天就把过户手续办了。”
说实话,我根本没把昨晚那个鬼魂当回事。小黑都能把他吓跑,这难度对我只是小儿科而已。
把靳漓送回家,我借口要去学校上课,又开车出了小区。
赶到区医院把车停好,直接在住院部坐电梯到地下室。停尸房已经彻底停用,原来的看门老头也不在值班室。
我上去给陈院电话,他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想催他要钱。
“不不,陈院,说好要观察十天。时间还没到,我怎么会催你。我找你,是想要看守停尸房那位大爷的电话和住址。”
“老魏没有电话,他家住在沿河巷,但我也没去过,你自己到那打听吧。”
“好,再见陈院。”
挂了电话,我又开车去沿河巷。在巷口的小卖部一问,很快便在巷尾一栋瓦房门口找到了魏大爷。
他靠在一张躺椅上,旁边摆了张木凳,上面放着一缸茶。“你怎么到这来了?”
“魏大爷,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老头慢慢坐起身来。
我朝周围扫了一眼,没见到什么人,便压低声音问道:“停尸房门框上那张符咒,你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就是三年前啊,当时方微的尸体刚送进来,晚上停尸房里乒乒乓乓有动静,我把家里的符带去贴在门框上,那动静就没了。”
“这三年来,停尸房前后存了多少尸体。”
“呃,大概三四十具吧。”
“你还记得这张符,是什么时候到你家里人手上的?”
“那就早了,当时我才十来岁。”
魏大爷六十多岁,那张符到魏家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六十年代末,当时张清溟还没有死。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张清溟留下的这张符,居然还未失去作用。
“大爷,你能把那张符租给我一晚上吗,明天就还你。”说完,我掏出一千块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