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阿漓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是在为学费发愁。她和爷爷住的这座竹楼虽然很精致,但除了电灯,连一件正经电器都没有,爷孙俩的经济情况可想而知。
阿漓身上那件红衣服,早就洗败了色,爷孙二人穿的都是手工缝制的布鞋。要说他们还生活在五六十年代,那也是一点都不夸张。
从外面的村子进到这座竹楼,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几十年前了。
“阿漓,你快去收拾吧,我的车停在村口。等你收拾好,我们就回林城。”
阿漓立马惊讶地问道:“你还有车?”
我讪讪地点了点头,其实几个月前,我也为了上大学的费用发过愁,所以我完全能够体会阿漓的感受。
爷爷连忙催促道:“既然这样,你就赶紧上楼收拾吧!”
我也叮嘱了一句:“阿漓,也不用带太多东西,缺什么到了林城再慢慢添置。”
阿漓深深地看了爷爷一眼,不舍地转身进了厢房。随后就听到楼梯吱吱嘎嘎的声音。
趁着阿漓不在,我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想给爷爷留点生活费,可爷爷说什么也不愿收。
“爷爷,我自小失去父母,既然今天叫了您爷爷,就是把您和阿漓当作了亲人。这点钱是孙子的一点心意,您老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你还要负担阿漓的学费,我怎么能再拿你的钱。”
“爷爷,阿漓到了学校,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以后我带阿漓勤工俭学,学费方面,您不用操心。”
“诶!”爷爷见我坚持,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漓这孩子苦啊,一岁丧母,三岁丧父,一直跟我相依为命,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双龙镇……”
“爷爷别担心,等学校放假,我就陪阿漓回来看您。”说完,我给爷爷留了一张纸条,上面记着我的电话号码,让爷爷想阿漓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很快隔壁厢房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阿漓拎着两大包东西走进正屋。
爷爷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却强忍着泪水,催我们快走。
阿漓放下手里的包,上前抱住爷爷嘤嘤哭泣。我赶紧劝道:“阿漓,别难过了。双龙镇离林城那么近,你要是想爷爷了,我随时可以送你回来。”
爷爷轻轻推开阿漓,表情凝重地说道:“林顺,我把阿漓交给你了,你要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照顾她。”
“爷爷,从现在开始,阿漓就是我的亲妹妹。”
“好,好。”爷爷欣慰地点点头,不舍地对阿漓说道:“你去了林城,要听林顺的话,把他当作哥哥一样敬重,知道吗?”
阿漓默默点头,可脸色却不以为然。我帮她拎起地上的包,给爷爷打了招呼,迈步走到门外。
“走吧,爷爷等着你们放假回来。”
阿漓流着眼泪,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竹楼,爷爷立马关上了屋门。
我们来到村口,阿漓上了我的车,与爷爷分别的伤感暂时抛诸脑后,好奇看着驾驶室里的仪表和中控屏。
“这个能看电视吗?”
“电视看不了,不过插上U盘,可以看电影。”
“那U盘呢?”
“我没买。”
阿漓略显失望,看了看中控屏上的时间显示,弱弱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林城?”
“最多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开车经过镇上,阿漓指着镇中的大门,说那是她上高中的学校。
我忍不住开口:“阿漓,我有个问题想不通。”
“什么问题?”
“爷爷是第一次见我,他怎么能放心,让你跟我走。”
阿漓稍稍愣了一下,随后眨巴着眼睛说道:“爷爷什么都知道,他放心让我跟你走,说明他很信任你。”
“对了,你家正屋供的牌位,是你什么人啊?”
“你别胡说,那是巫祖的牌位。”
“巫祖!”我无比震惊,没想到靳漓家居然会供奉巫祖的牌位。
“我们是苗民,供奉巫祖不是很正常吗?”
“那,那牌位上的文字……”
“牌位上的字我也不认识,不过爷爷说那是巫祖的牌位,肯定不会错的。”
“苗族也有自己的文字?”
“我听爷爷说,好像只有少量与祭祀相关的文字,并没有形成完整的文字体系。”
“莫非爷爷是巫祖的后裔?”
“爷爷从没说过,我们是巫祖的后裔。”
“你家的拷鬼杖,也是祖上传下来的?”
“嗯,我的可惜被你弄断了,现在只剩爷爷手里那根拷鬼杖了。”
“我猜爷爷肯定会算命。”
“你怎么知道?”阿漓疑惑地望着我。
“不仅会算命,而且还会看相。要不然,怎么放心让我带你走。”
阿漓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爷爷是会算命,但是他很少给人算。有时候勉为其难帮人家算了,也不愿意收钱。”
“你能跟我多说一些爷爷的事吗?”
阿漓翻着白眼问道:“你瞎打听什么?爷爷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愿说就算了,以后有机会,我自己去问爷爷。”
“又不是你爷爷,别叫得那么亲热。”
“爷爷可说了,让你把我当作哥哥一样敬重。”
“你要这么说,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被鬼附身!”
想起脑后肿起的包,我就气得牙痒痒。不过靳漓说的也是实情,若不是当时她朝我后脑来了一棍子,恐怕现在还被莫妍占着我这具躯壳。
“阿漓,你认识莫妍吗?”
“我知道她,但没跟她说过话,平时村里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为什么?”
“村里人都说我是扫把星,小小年纪就克死了父母。上学的时候,同学都把我当作怪物,没人把我当朋友。”
我不觉有些心酸,没想到靳漓也有和我同样的经历。
“换个环境就好了。”
“上大学都要住校吗?”
“当然了,学校会给你安排寝室。不过今晚,你得先在我那将就一晚。”
“你不住在学校?”
“我在外面租房住。”
“今晚我要跟你住?”靳漓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你别多想,我睡客厅,你住卧室。”
靳漓轻轻拍着汽车中控台,“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其实我和你一样,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六岁那年,大风吹倒电线杆,把我姐姐砸死,八岁父亲出了车祸。幸亏村里的吴二叔收养我,供我念完高中。”
“那是你养父有钱?”
“不,吴二叔以刻碑为生,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也死了。”
靳漓惊讶地瞪大眼睛,“说了半天,原来你才是扫把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