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突然死亡时,其魂魄可能会因恐惧而离开自己的尸体。
但在短暂的离开之后,魂魄终将回归尸体,直至肉身被火化、下葬,魂魄才告别阳世进入地府。
岑婧和麻籍仁都死得十分突然,两人的死状也非常惨烈。他们的魂魄如果没有当场被鬼差拘走,按常理,今晚应该会回归各自的尸体。
在我的强烈请求下,路丰破例让我待在停尸间,臧彪自行返回悼念厅。
距午夜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可在停尸间这样的环境里,等待无异于煎熬。
我在黑暗中席地而坐,不断催动体内的幽冥煞气,一遍遍地运行于四肢百骸,倒还不至于太无聊,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正当我想起身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祁华铭再次打来电话,催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铭哥,你先睡吧,我最多凌晨一点就回来了。”
“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晚点彪哥会送我回来。”
“那我等你。”
不管祁华铭白天有多忙,晚上一定会跟我待在一起。这让我经常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我和他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感情关系。
挂断电话,看到手机屏幕显示十一点,我犹豫着走出了停尸间。
夜空飘着蒙蒙细雨,今晚殡仪馆有六七个悼念厅在办丧事,我一路走过去,终于在最后一个悼念厅门外,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这个人影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颤巍巍地站在悼念厅外面,不舍地看着厅里的亲友。
我暗自欣喜,躲在树荫下默默等了一会,就见远处凭空涌现一团巨大的阴气。
鬼差总算来了。
但他跟以往一样,还是藏在阴气里,不愿显露身形。
悼念厅外那半透明的人影缓缓转身,朝笼罩着鬼差的阴气飘了过去。
我赶紧跟上前,向那团阴气躬身一礼,口中轻呼“鬼差大人请留步”。
老人半透明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融入那团阴气,而前来接引魂魄的鬼差,却对我毫无回应。
殡仪馆这位鬼差的做派,我早就习以为常。反正只要跟着进入接引路,他终究会开口说话。
我尾随其后走到焚烧花圈的水泥池附近,那团阴气已经越来越淡。
当阴气靠近一株茂密的罗汉松时,树荫下的空气像水面荡起涟漪一般扭曲晃动,我立即放足狂奔。
在最后一丝阴气即将消失前,纵身跳进了扭曲的空气中。
周围的景象顿时被一条狭长幽深的石板路所取代,四面弥漫着浓浓阴雾。虽然光线极度昏暗,还是能勉强看到前方立着一个黑色人影。
“你一再擅闯接引路,如果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以成全你。”
还是上次误入接引路时听到的那个声音,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此人没用声浪将我震出接引路。
“鬼差大人请息怒,林顺有事相求,不得已贸然闯入,还望大人见谅。”
黑色人影冷哼一声,却未继续责斥。
我赶忙问道:“不知大人可曾见到岑婧和麻籍仁的魂魄?”
“小子,这与你有何相干?”
“烦请大人开恩,让我见见他们的魂魄。”
“凭什么?”
“恐怕大人也不清楚,此二人为何无端枉死吧?”
黑色人影顿了一下,随后说道:“难道你清楚?”
“如果能问他们几句话,应该能找出一些头绪。”
黑色人影沉默片刻,身形竟突然消散。
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远处的阴雾中出现两道身影。一个是刚才的黑色人影,另一个居然是岑婧。
她脸上全是血,表情浑浑噩噩,双目空洞无神。
黑色人影冷冷说道:“你问吧。”
我向前走了几步,高声问道:“岑婧,臧彪办公室的观音像,是从哪来的?”
“观音像……”岑婧一脸茫然。
“昨天观音像无故破碎,你被吓到了,立即跑下楼,被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砸死,你还记得吗?”
岑婧露出几分惊恐之色,下意识地抬手触摸头上的伤口,嘴里轻轻说出几个字:“九龙寺……”
“九龙寺?”我狐疑地看向岑婧身后的黑色人影,可他的脸完全藏在黑色的阴影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岑婧,观音像是从九龙寺拿出来的?”
“九龙寺……,九龙寺……”岑婧的魂魄好像出了问题,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三个字。
空气中响起黑色人影阴冷的声音:“岑婧还能开口,麻籍仁根本无法说话。仅凭‘九龙寺’三个字,你能找出什么头绪?”
我深深叹了口气,立即换了一个话题。“大人,岑婧和麻籍仁的魂魄,是随尸体一起到殡仪馆的吗?”
“废话。”
“可我在这二人的死亡现场,没发现他们的魂魄。”
“他们的魂魄被封在体内,施术之人手法非常高明。昨夜子时,两人的魂魄才自行脱离躯体。”
“大人是说,岑婧和麻籍仁的魂魄被人施了术法封在体内?”
“这种术法,我从未见过,恐非常人能够施为。”
“不是常人,那是会什么人?”
“好了,你该走了。”黑色人影的声音再次掀起层层声浪,一股无形之力将我震出接引路。
罗汉松前的空气也在瞬间停止扭曲晃动。
我真有点怀疑,是那个黑色人影故意放我进入接引路的。
这位鬼差与卫谦不同,表面看好像冷心冷面,实际上对我并无恶意,而且还让我见到了岑婧的魂魄。
虽然只问出“九龙寺”三个字,也总比一无所获强得多。
正想拿出手机打电话,臧彪的号码倒先打了进来。
“林老弟,十二点半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我一看手机屏幕,还真是十二点半。感觉在接引路里没待多久,没想到竟过来一个多小时。
几分钟后,我和臧彪在停车场碰了头。
“老弟,你不是说今晚想给岑婧守灵吗?”
“不用了。”我已经见到岑婧的魂魄,就没必要再去守灵。“彪哥,你听说过九龙寺吗?”
“我知道两座九龙寺,一座在云都市西山,一座在城北九龙岭山脚。”
“你办公室那尊观音像,应该来自其中一座九龙寺。”
“岑婧这几年没去过云都。”
臧彪请私家侦探查过岑婧,如果她近几年没去过云都。那尊观音像只能来自城北九龙岭。麻籍仁的文玩店,只不过是一层掩饰罢了。
岑婧通过麻籍仁,让臧彪买走观音像。现在臧彪没事,岑婧与麻籍仁反倒先送了命。这样的操作,真叫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