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大被吓得惊叫一声,快步奔上前去。
他二弟抬头看了看树冠,心有余悸地捧着心口暗自庆幸。
如果他不是楞了一下,走慢一步。就算不被那截重逾百斤的枯木砸死,恐怕也会要他半条命。
“老二,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周老二也见过我,知道我是殡仪馆的运尸工。
周老大未及回答,慌乱地扫视四周,随后颤声说道:“小伙子,这也是他干的?”
“先离开这。”虽然树冠间的阴气已经散开,但我还是不敢大意,催着这两个半大老头回了悼念厅。
拉开遮挡冰棺的灵幔,周老爷子的尸身外廓,已不见阴气包裹。尸体上也没出现重影,魂魄不知去往何处。
“别让人进来。”我走到冰棺旁,周老大叫了一个侄子守在灵堂外面,他二弟重新拉好了灵幔。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老大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长话短说。今晚周斌溺毙,是被肖常贵的冤魂索命。刚才梧桐树掉落的那截枯木,也是他所为。如果不能平息他的怨气,你们两位恐怕要步周斌后尘。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吧!”
周老二听我说了一半,已经惊得瞠目结舌。我话音一落,他就惊疑不定地看向大哥。
“他,他是不是想要房子?”周老大从停车场回来,态度完全转变,不再说废话。
我马上听懂他的话,“房子的手续都在周斌手上?”
“嗯。”周老大点点头。
今年春节期间,肖常贵自己找上周斌,用房产证和土地使用证作为抵押,向周斌借了十万块钱。
当时签了协议,如果半年内无法偿还借款,肖常贵就配合周斌办理过户手续。
这两年肖常贵沉迷赌博,在外面欠下高利贷。即便借来十万块钱,也无法偿还所有债务。
几个月后,周斌对肖常贵提出,可以再给他五万块钱,条件是立即将房产过户,但肖常贵一家仍可继续居住,不用交一分钱的房租。
肖常贵迫于无奈,配合周斌办理了过户手续。拿到五万块钱,终于还清高利贷。
可房产过户的事,传到他老婆耳里,当场就要跟他离婚。
还说以后要给孩子改姓,让肖家断了香火。
肖常贵万分懊悔,就在老婆赌气带孩子回娘家那天晚上,躲在家里喝了农药。
两天后,尸体才被人发现。
丈夫在家自杀,房本又已经换成了周斌的名字。
剩下孤儿寡母,也不愿住在那栋房子里。给肖常贵办完丧事,他老婆就搬走了。
这几个月,前后有十几拨人来看房。有两次价钱都谈好了,可买主突然又变了卦。
周斌也没说过,是怎么回事。
据周老大介绍,他父亲生前是喜欢打纸牌,什么“金花”、“五张”、“斗地主”是样样精通。手气的确也不错,几乎是十打九赢。
但是彩头不算大,一场的输赢,总的来说也就千八百。
而那肖常贵是什么都赌,扑克、麻将、牌九,赌注越大他越有兴趣。
认真算起来,他输给周老爷子的钱,顶了天也不会超过两万。
只是,周斌趁人之危,以十五万的低价吞了他家那栋房子。
这口怨气,肖常贵肯定咽不下。
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就好办了。
今晚周家开悼,也请了道士过来念经超度。有二十来个内亲,准备今晚在这熬夜。只要周家的人不落单,肖常贵的冤魂也就无从下手。
这里毕竟是殡仪馆,时常会有鬼差巡视,肖常贵的冤魂就算戾气再大,也不敢在悼念厅里随便撒野。
我给周老大留了电话,便去取了电动车,准备回城。
一路赶到市二医,那辆黑色轿车没有再出现。
走进骨科住院部的时候,早已过了探视时间。还好值班护士忙着换班,我畅通无阻到了王玉财的病房。
他还是不敢睡觉,把病床升起半截,眼巴巴地看着我。
“还以为你不来了。”
“嗬……”我笑了笑,扫视病房一眼。有张病床空着,另外两张病床的病人都睡着了,有个陪床的年轻人发出阵阵鼾声。“你晚上没人陪床吗?”
“孩子还小,老婆得在家陪着睡觉。”
“你一般几点睡觉?”我的潜台词是,那个女鬼大概什么时候进入他梦中。
王玉财自然能听懂,瞟了一下手机屏幕,说就是现在。
“那你就睡吧,我陪着你。”我把病床放平,坐到床边的木椅上。
“我哪睡得着啊,这几天都黑白颠倒了。”
“那就闭上眼睛休息,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睁眼。”我是真有点累了,靠着木椅伸了个懒腰,正想眯一会,突然一股阴风从走廊里刮进来。
我眯着眼睛,窥视半掩的房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钻进病房。
虽然她的身影不是很清晰,但身材的确不赖。看样子,就是王玉财说的大龄剩女。
她见我坐在王玉财的床边,也没当回事,慢慢另一侧靠近病床。
我猛然睁开眼睛,直视她的身影。
还别说,凑近了看,这大姐长得是挺漂亮。
她好像被我吓到,身形微微晃动。
我压低声音说道:“出去聊聊?”
她的脸貌越发清晰,惊讶地瞪着我。“你能看见我?”
我淡淡一笑,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疑惑地飘到门边,见我跟了过去,才继续飘进走廊。
这个点开水房没人,我示意女鬼跟我进去。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缓缓飘到开水房的窗边,显然还是有所戒备。
我微笑着开了口,“姐姐,你每晚过来吓唬王玉财有意思吗?”
“你想怎么样?”
“我想做个和事佬,王玉财是无心的,他也不容易,还要养活老婆孩子。就算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让他摔断腿,大家也扯平了,没必要再耗下去吧?”
女鬼耷拉着脸不吭声。
“你已经过了头七,早点下去转世轮回不好吗?”
“凭什么听你的?”女鬼话音未落,开水房的灯熄了。她变得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吐出猩红的舌头,湿嗒嗒地缠住我的脖子。
哇靠,真特么恶心。
我一把扯下她的舌头,将幽冥煞气注入手心,这大姐像筛糠一般乱抖,身影瞬间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