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斌已经死了。
现在需要的不是120,而是立即报警。
堵塞的蹲便器,将让殡仪馆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工作人员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拨打110,换句话说,作为责任方,他们希望周斌还能救活。
厕所里飘散着些许阴气,我环视一周,并未看到周斌的魂魄。
靠在隔板上的尸体,和周老头的尸体十分相似,两人的尸体外廓都裹着一层淡淡阴气。
说到这,我多少有些惭愧。对于阴气、煞气、还有魂魄,我的确所知有限。
张老道活着的时候,常犯冷热病。有时会告诉我一些关于阴阳的事,但很多时候都不太搭理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激他。正因为有他的指点,我才有望活过二十二岁。
路丰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公厕门外,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到他。
“你怎么来了?”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路丰耸了耸肩,没说什么,最后又瞟了一眼周斌的尸体,随即转身走开。
他没叫我去休息室坐坐,我也不好意思跟过去。
周斌的魂魄不知所踪,仅凭事发现场的痕迹,我就能断定,他的死不是意外。
蹲便器是堵了,就算周斌不慎跌倒,头部刚好栽进蹲便器,他也不会立即溺毙。
在尸身周围,并没有明显的挣扎迹象。也许,在他栽进蹲便器前,就已经陷入昏迷。
我站在公厕外面的平台上,朝四周望了一遍。公厕后方靠山,夜幕的山林四处飘荡着阴气。
这一点都不奇怪,阴气不仅只来源于阴魂。
有很多极阴之地,都会散发阴气。比如墓地,常年接触不到阳光的山谷、树林、水潭等处,还有厕所、垃圾场这类污秽之地。
女人身上也有阴气,但肉眼几乎看不到。
即便我生了一双阴眼,也难以察觉女人散发的阴气。
阴魂就不一样,所到之处不但阴气很重,而且还伴随着煞气。不同的阴魂,所具煞气也有高低之别。
活人同样会有煞气,就像古时候的刽子手,和现在的屠户。还有一些手上沾过人命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自然流露出让人害怕的气息。
那就是煞气。
可昨晚开车把我带去公墓的司机,竟能将自身煞气收放自如,这手段就很高明了。
至少我暂时还办不到。
这个司机,应该就是在二医院的电梯里,我见过的那个穿黑色唐装的人。
当时电梯厢里充满了浓浓阴气,我对那人自然而然地心生畏惧。
其实,让我害怕的就是他所流露出的煞气。
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一个道理,阴气重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煞气。
正所谓阴极成煞,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我体内先天蕴藏的幽冥煞气,说到底也是一种阴煞之气。
张老道一生不事阴阳,惟务修性炼命之术。其本质,就是感悟天道。
他一眼就能看出,潘歆藏在我气海之内。只是朝我挥挥手,便将潘歆的魂魄驱到我体外。死后还分出一道魂识藏在我身上,紧要关头救我一命。
我若被那个没有眼珠的女鬼占据身体,可能现在已经成为一具任人操纵的傀儡了。
两辆警车开到平台下,几名警察走上台阶,劝散了在厕所里围观的群众。进入事发现场检查了几分钟,守在厕所门外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就招手把我叫了过去。
“你是新来的夜班运尸工吧?”
“我去叫路丰过来。”原来他知道我是谁,我也猜到他想让我干什么,撂下一句话我转身就走。
周老大和一个年纪相貌与他相仿的人站在平台下面,脸上满是忧色。
他家老头子的丧事还没办完,老三又莫名其妙地没了命,确实够糟心的。
我走到司机休息室,路丰开着门躺在床上看电视。见我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问我,是不是要把厕所里那具尸体送去警局。
“嗯。”
“这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等上面打电话,我们再过去。”
我拉了一张塑料凳坐下,电视里放的居然是一部鬼片,路丰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几分钟,他的手机响了。只听他嗯嗯了两声,就拿起遥控关了电视。
“走吧,把抽屉里的手套和一次性防护服带上。”
我拿了东西,就和路丰去了停车场,直接把车开到公厕平台下。
周斌满头满脸都是尿液,身上的衣服肯定也打湿了,准备防护服就是为了避免接触到尸体上的污秽。
我们俩穿戴已毕走进厕所,只剩两名警察站在尸体旁边。
周斌头上包的孝布已经被摘下,其中一名警察用圆珠笔拨开了死者后脑的头发。
虽说才四十来岁,但是周斌的头发很稀。我发现他后脑的头皮上有一道乌黑的痕迹,宽度不到两公分,长度从左耳背直到右耳背。
警察皱眉看向同事,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交流,同时站起身来。
“师傅,麻烦你们了。”另一名警察客气地冲我和路丰点头示意。
我们把周斌抬进装尸袋,放到担架上,刚走到外面的平台,就看见一团黑气飘进周家包下的悼念厅。
周老大和周老二站在灵车旁,苦着脸看我们把尸体装上车。
趁着警察跟周家两兄弟说话的工夫,我走到周老头的灵堂门口看了一眼。
只觉灵幔后面阴气涌动,不知道是谁的阴魂躲进了灵堂。
“走了。”路丰坐进驾驶室,叫了我一声。
我担心还会出事,等警察上了车,快步走到周老大面前,告诫他和周老二,今晚千万别到灵幔后面去。
周老大一头雾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上了灵车。
路丰从后视镜看到我跟周老大说话,不解地问道:“你跟那老头说什么?”
“我告诉他,他弟弟的尸体要先运去警局。”
“警察不是跟他说过了吗,这有你什么事。”路丰白了我一眼,开车跟上前面的警车。
我没言语,只盼赶紧把尸体送到警局,尽量早点回来。
灵车驶出大门正要转弯,又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昨天把我诳去公墓的那个司机,歪着头看了灵车一眼。见我坐在车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