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虽然没有眼珠，但好像能看见我。一双空洞洞的眼眶朝着我楞了片刻，便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走得不急不缓，行进方向正是对着我。
牌坊前的灯光下，没有她的影子。
眼看她离我越来越近，我心底生出几分惧意，急忙运行幽冥煞气，却发现气海中竟似空无一物。
不但无法调运幽冥煞气，也感知不到潘歆。
女鬼毫无停顿地向我逼近，我想退开，双脚也不听指挥。
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对策，女鬼已经贴到我的面前，顿时感觉到一股力量往我身上挤。
她的脸贴在我脸上，像一块冰，刺得我脸上的皮肤生痛。
喉咙也被什么东西卡住，想叫都叫不出声。
么的，这是什么情况，这女鬼难道看中我这身皮囊了？
她眼眶两个血窟窿抵住我的眼皮，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
完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身体被女鬼占据。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炸雷，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眼前乍然一亮，那个女鬼犹如被货车撞击一般，急速弹向牌坊后面的台阶。
我的视线随着女鬼移动，这才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第三层台阶上。
“道长！”我激动地凝视道长的身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女鬼瘫软在台阶下，身形不断抽搐，嘴唇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张老道怅然说道：“林顺，这次我能帮你，下一次，就要靠你自己了。”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发现老道的身影好像很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你中了人家的摄心术，打你一上那辆车，就被司机控制了心神。幸亏我分出一缕魂识到你身上，否则你就要到阴间跟我相聚了。”
“那个司机呢？”我扫视四周，还不清楚那辆车是什么时候开走的。
“在你点燃冥币前就走了。”
“他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很厉害，他体内充满煞气，但又能收放自如，才会让你无法察觉。”
“是他让这个女鬼上我的身？”
“应该是吧，你一旦被这女鬼阴魂附身，就会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张老道憾然叹息，眼神变得有些不舍。“我该走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等等，道长，我的气海怎么空了？”
“那个人抽的烟有问题，暂时切断了你与气海的联系，现在已经没事了。林顺，记住我的话……”
张老道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他的身影便迅速淡化，台阶下的女鬼也同时失去踪影。
我试着感知气海，幽冥煞气又可以运行自如了，但还是无法唤醒潘歆。
往回走了两公里，回到殡仪馆大门，一辆出租车从里面出来。车前排座着乘客，司机停下车问我走不走。
我细细看了司机和乘客一眼，拉开车门让司机送我去民大后门。
这一次路上没有再出现异常，出租车很快进入城区，在环东路口放下前排的乘客，随后把我送回了住处。
有了之前的遭遇，我睡得很不踏实。半睡半醒撑到天亮，随便洗漱一番就去了学校。
一进教室，就看到罗阳坐在我的课桌旁。同寝另外几个同学，围站在他身边。
邱磊见我进来，嘴角挂起抱歉的苦笑。
“林顺，你的手没事了吧？”罗阳站起身，看了看我的手。
“没事了。”我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有点不太习惯被人围着。
路明惊讶地问道：“你真的去我表哥那上班了？”
“嗯。”
宋秉浩皱眉看着我，“你不怕吗？”
我摇了摇头，在课桌后坐下，提醒大家“要上课了”。
走廊里响起上课铃声，众人才回到各自的座位。
姜云俊本来坐在我的邻桌，可今天换了位子，坐到宋秉浩旁边。
两人在上课期间，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回头瞥我一下。
这下好了，原来同寝室的五个同学，都知道了我的事。估计要不了两天，全班就要传我在殡仪馆兼职抬尸了。
下午的课可以不上，为了避免大家问东问西，上完第三节课我就离开了学校。
既然丁培的师兄想对付我，那我不妨多给他一些机会。
到校门口吃了盒饭，直接打车去昨晚接尸体的那个村子。
进村的路只要走过一次，就不会弄错。我还记得楼顶出现阴魂的那栋房子，离八旬老人过世那家，只相隔三栋自建房。
走到那家门前一看，大门上了挂锁，门边的墙面挂着房屋出售的牌子。
隔壁有位阿姨蹲在水池边洗衣服，我过去问了一下。
卖房子那家人姓肖，半年前房主肖常贵喝农药自杀了，之后他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过了两三个月，住在后面的周斌，就到肖家门外挂上了房屋出售的牌子。
这段时间周斌带来几拨看房的人，价格都没有谈拢。
“阿姨，你说的周斌，是不是昨晚有老人过世的周家？”
“对啊，昨晚死的是他爸。”
至于肖家的房子，怎么会让周斌帮忙卖，阿姨也不知道。她在肖家隔壁租房住了不到一年，周围的邻居倒是都认识，但是对肖、周两家的关系并不清楚。
“年轻人，你是想买房还是想租房啊？”
“哦，我想租房，看到有房子要卖，就随便问问。”我记下周斌的号码，谢过阿姨，便朝后面的周家走去。
周家在殡仪馆办丧事，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在堂屋里看电视。
周老爷子坐着“落气”的那张靠椅放在门外，我左右扫了一眼就走了。
看来昨晚站在肖家楼顶的中年男人，就是喝农药自杀的肖常贵。
我猜得没错，他的确不是正常死亡。所以才会阴魂不散，不愿离开生前的家。
可他老婆孩子早就搬走了，即便他留在自家房子里，又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守着一栋空房。
也许他留在家，并不是留恋妻儿。
昨晚他面无表情看着周老爷的遗体从楼下经过，发现我在看他，那张脸瞬间变得乌黑，那大概就是他死时的样子。
我隐隐有些怀疑，肖常贵之所以喝农药自杀，多半跟周家有关。不然肖家的房子，怎么会轮到周斌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