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转过弯道，开上一个抬头坡，下方路面全是浓浓雾气，车灯只能照出十来米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前方路况。
司机放慢了车速，喃喃自语道：“怎么那么大的雾。”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几次。从坡顶下来三四十米，就是平路了。
可是车子开了两三分钟，车身依然保持着车头向下的倾斜状态。
“不对啊！”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停下，扭过头表情惊恐地说道：“我记得这段下坡路没有那么长。”
我默默点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路两边漆黑一片。
车灯的光线似乎被迷雾阻断，除了车头前面还有些亮光，车身另外三面都已陷入黑暗。
司机见我不说话，松开刹车想继续往前走。谁知车子猛然一顿，直接熄火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拧着车钥匙一边打火，一边说“不知道”，脸色非常难看。
车子叫了几次之后，终于打着了火。我推开车门，让司机等我一下，便走进了前面的迷雾。
我心里记着步数，迈开大步走了二十三步，身后几乎看不见汽车灯光。
路面还是向下倾斜，我又横着走了十五步，居然没有发现路边护栏。
这是双向两车道，中间没有隔离带，路边不设人行道，总宽度不足十米。
下坡这一段，路肩安装了金属护栏。我下车的时候，借着车灯看到护栏距我三米左右。
按说走上六七步，就会撞到护栏。
可现在路面变宽了，我又横移了七八步，还是没有摸到护栏。
回过身对着停车的方向，迷雾中只能依稀看到一点点微光。
朝车的方向走，是越走越亮，只走了十来步，就能看到刚才那辆黑色轿车。
司机还在驾驶座，伸长脖子看着我从迷雾里走出来，立马按下车窗，探出头问道：“前面怎么样？”
“雾太厚了，什么都看不到。”我坐进副驾驶，瞧着司机那双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心里隐隐有点怀疑，这次遇上鬼打墙，可能是因为他。
“你，你盯着我做什么？”司机被我看得很不自在，把刚关上的车窗又打开了。
“师傅，你先前送那姑娘去公墓，答应在路边等她半个小时，她付过车费没有？”
“付了。”
“回城的车费也付了？”
“啊。”司机困惑地点点头，“怎么了？”
“你收了那姑娘的车费，没等人家从公墓出来就先走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司机惊恐地瞪着双眼，看看我，又看了看挡风玻璃，嗓音发颤地问道：“你什么意思？她难道是鬼？”
“哼！”我不想吓他，可也找不到别的解释。“要不我们调头回去吧！”
“去哪？公墓？”司机满脸的不情愿。
“嗯。”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可如果不调头回去，我们今晚能不能穿过前面的迷雾，还是个未知数。
司机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调头回去要经过殡仪馆大门，那一片路灯通明，总比困在迷雾里要好。
稍作犹豫之后，司机乖乖调转车头，重新开上我们下来的那道抬头坡。
坡那边的情况截然不同，不但没有丁点雾气，弯道上的路灯也恢复了照明。
司机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却什么也没说。
几分钟后，车子开回殡仪馆大门外。司机点了一下刹车，侧头瞥了下大门边的保安值班室。
“别停，继续往前开。”我真的很好奇，深夜去公墓的那位姑娘，还会不会再上这辆车。
朝前面开了两公里，看到一座仿汉白玉牌坊，上面写着青云山公墓几个大字。
司机在路边停了车，带着情绪问道：“我就说她没下来吧，还要在这等多久？”
“半个小时。”我盯着不远处的牌坊，公墓我没来过，只见一道长长的台阶沿着山体向上延伸，也不知道山有多高，台阶有多长。
司机拉下口罩，脸上确实有些被烫伤的疤痕。随后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来一支？”
我摇摇头，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上山的台阶两边都是树林，山风阵阵，树枝不停晃动。我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时间一分分过去，直到十二点半，也不见有人从台阶下来。
“差不多了吧？”司机等得不耐烦，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我也觉得再等下去没有意义，“师傅，你刚才收了那姑娘多少钱？”
司机倒也坦诚，说从殡仪馆送人到公墓一般收十块，从公墓回城要三四十。可那姑娘要求等她半个小时，他就随口开价一百。
姑娘也没还价，就把钱给他了。
“师傅，既然等不到那姑娘下来，送不了她回城，就不能收人家那么多钱。”
“可她不出现，我也没办法把钱还给她啊。”司机也意识到，有些钱不能挣。
“我想，可以把钱烧给她。”
司机眼中露出恐惧，“她真的是鬼？”
“试试吧，你也不想一整晚回不了家吧。”
司机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一叠钱。上面的都是十块二十的面额，他从最底下拿出一张红色票子，我和他同时被呆住了。
这是一张冥币，颜色、大小与我们日常使用的百元大钞非常相像。不同的是，票面印着阎罗的头像，面额是一亿元，由天地银行发行。
“这，这……”司机的手发抖，冥币掉到中控台上。
我让他把冥币烧掉，他死活也不愿下车。我只好拿起冥币，跟他要了打火机，下车走到公墓牌坊下面，把冥币点燃。
“大姐，司机师傅也不是故意的，现在车钱还给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
冥币发出幽绿的火光，很快化成飞灰。我转过身想回到车上，整个人立马愣住，那辆黑车轿车凭空消失了。
身后的台阶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回过头，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牌坊前的灯光只能照到她脚下的台阶，但我还是看清了她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眼眶里没有眼珠，只剩两个黑洞。
奇怪的是她身上竟没有一丝阴气，我一时间也难以分辨，她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