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34 【时间:未知】
匆匆从挪威到瑞典又花了一天的时间。
倒也不是路程太长,只怪风景太美。
沿海的城市总是特别吸引玉砌的注意,虽然他从小也生活在沿海城市,但这片大海他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一路沿着小巧别致的居民房走过,期间玉砌又绕着外围雕刻着小天使的建筑绕了一圈,最后指指牌子:“我们进去看看?”
牌子上写着的今日开放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川楼见时间还早,不会特别耽误行程,也就准了。
随身携带的背包被玉砌打开,他把相机拿出来,开始拍照,因为笔记本在行李箱内,行李箱被寄存在存放处,所以也就没法上传。
玉砌用相机拍完几张照片,又拿出手机把相机里的图片拍好。接着调出田久好友栏。
玉砌:我今天路过挪威拍的。
玉砌:天使壁画天花板图片jpg石雕天使柴火灯jpg.用天使石雕装饰的屋顶角落jpg.精致漂亮木雕长方形门框jpg.
玉砌:不会有人还在家里吧。
发完消息,玉砌心满意足的把手机关上扔到兜里,把相机塞回里包里。绕着内围走了一圈,路过雕刻与瓷砖相结合的金色富丽堂皇走廊时,玉砌怔松了一下。
他回头朝川楼笑道:“我还以为我在哪个贵族的皇家宫廷里。”
川楼闲散笑道:“你觉得漂亮就好。”
走出景点又去了几个漂亮标识的建筑拍了几张照,玉砌这才准备去此行的目的地。
途间川楼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神色有些凝重。
玉砌怕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担忧的问了几句。只得到川楼工作之前签约交流的合同出了点问题的答复。
问题复杂,牵扯的关系很多,川楼还前往瑞典的火车上处理了一些公务,发送完邮件后疲惫的叹了口气,觉得心神俱疲。
本来已经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在自己假期的旅游途又有大问题出现,若不是他没在美国,想必他真的会去敲门问那名谈判人员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川楼接着又打了一行“假期别找。”的邮件接连的发了过去,这才把电脑关上。
玉砌一路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从绿色的草原渐渐变成灰白色的稀土再变成一片银装素裹,这就是他下车后感叹的全部内容。
昨晚还穿着长袖,到内地稍微换成了秋冬穿的薄款,这一路下来又套上了棉袄。
A镇纬度高,温度低。
玉砌一旁哈着气,一边接过了川楼手中递给他的行李箱。
A镇的旁边也有海,深蓝色的海水一层接着一层漫过雪堆之下。 云杉沿着路旁一路延伸。海的对面是一片树林。
路过的当地人用英语和他们指出他们所要前往的路途该怎么走,顺便介绍了当地的缆车和滑雪,接着祝福了一句新婚快乐。
玉砌有些惊诧的回头望向已经远行的路人,表情有些复杂。
“什么事?”川楼拉着行李箱停在玉砌旁边。
“……不,没什么。”玉砌摇了摇头,想起蓝清那张罕见严肃的脸。
他往前走了几步,语气有些感慨,“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得到祝福。”
“为什么这么想?”身旁的川楼视线微移,停顿在玉砌的侧脸上。
“我们国家很少有。”
至少在玉砌的认知里,他现在仅此能找到一个关于同性的论坛。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得不到祝福。”川楼语气微顿,“除去我国,其他国家有很多人与我们同样。”
“我们性取向虽不同,但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祝福。”
“这是不容置疑的。”
川楼温和的目光带着些许鼓励,“你别再妄自菲薄,坚定走自己的路。”
玉砌没再回答,敛下了眉眼。
A镇顺着路就到了,川楼与当地夫妻交接了手续,就得到了一把钥匙。
“小砌明天打算先去哪里?”
玉砌从思绪里回神过来,对上川楼温和的眼,微微弯了弯唇角,“先休息一晚,明天在出去看看。”
“好。”
晚上温度低,木屋的火炉燃烧着,发出轻微的木炭烧裂声。房屋里本来就有的白猫跳下窗台,轻轻蹭了蹭玉砌的脚踝,接着跳到了玉砌的腿上窝着。
玉砌昏昏欲睡,手机里田久的消息发个不停。
腿上披着的纯白毯子被猫的动作微微滑落在英格地毯上,窗外的雪窣窣下着,木质格窗外渐渐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窗外的天空暗蓝,川楼坐在旁边的圆型的小木桌上办公,右下角的消息蹦出来闪了闪。
Bradly:你要不试试试探他一下?
Caleb:怎么试?
Bradly:询问你和他在初中时或者小学时发生的一件事?
Bradly:他估计印象里对你的设定是和以前有变化的。
Caleb:试探了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Bradly:只要他之前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记忆,应该没事。
Caleb:好。
川楼把消息关掉,把最后一段文件截图发到同事手上,随即转身看向玉砌。
白色的猫时不时翘着尾巴晃,玉砌正垂眸回复着田久的消息。
田久:你以为就你一个出去旅行了?
田久:瑞士机场图片jpg.
玉砌:你出去玩也选和我一样的?
玉砌:怎么,你是无处可去了吗?
快速把这行字打完发出去,玉砌退回到主页面准备打开梯子连网络看新闻。目光微动,玉砌抬头看向川楼:“怎么了?”
刚刚与Bradley的聊天记录还在川楼的记忆里没消散,川楼脊背不自觉的绷紧,他轻轻说了一句。
“你对我的设定是什么样的?”他语气带着些复杂,“我没离开玉清前。”
“你没离开前?”玉砌皱了皱眉,“我的好友吧。”
脑子里的记忆搜寻了一瞬,他补抓到了一些遗漏,“话说你之前走的时候都没告诉我,还是我爸妈告诉我的。”
说起这个玉砌的脸就有些气鼓鼓的。
“身为我朋友你怎么不告而别?”
川楼目光沉沉,低低的语调震在玉砌的耳膜上:“我走之前跟你告别了……以及,我对你的定义不是好友,你知道吗?”
不是好友?
那是什么?
玉砌心里猛的纠起一痛,脑海里飞速的略过了一些片段,但是闪的太快,他没补抓住。
他微微张了口,语气带着迟疑:“我们以前……难道不是我现在想的这样吗?”
“……对你的定义,我不清楚。”
川楼回想到当年玉砌的那句“不要再见”心里就有些沉闷与窒痛,他果断的切断了话题。
“没什么,刚才有些好奇你喜欢我之前对我的设定。”川楼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解释过多,他用温和的目光安抚着玉砌此时有些起伏的情绪,“……和我想的不同没关系,玉砌。”
玉砌原本平静的心境如同丢了一粒小石子,泛起层层涟漪,潜意识在提醒他有哪里不对。
此时川楼已经转身回复工作上的事情了,玉砌想讲点什么但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问。
若是问了,就说明他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我的记忆真的出现差错了吗?
玉砌记忆里闪过前些天与田久他们聚餐时,田久那抹皱眉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觉得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就像是被其他人远远抛在后面——所有人都在隐隐若若的提及些他一些或许不知道的事情,但当他问起,就会闭嘴不提,转而换成别的话题。
如同湖水触碰月亮只若一现。
这种有什么错过的感觉也很熟悉,就好像他以前经历过似的。
白色温驯的猫在他的怀里打着呼噜,玉砌缓缓抬手拂了拂白猫的毛,才惊觉自己因为情绪过为不稳定而惊起了一身冷汗。
玉砌回想起那天晚上无厘头的梦,那个看不见的男生,自己手中的利剑,不知道哪里出现的藤蔓。
这一切如有昭示似的,影影指向其中一个终点。
那个终点可能会令他头皮发麻,散着幽幽鬼魅的光,让人视而止步。
……
晚上躺在他国的房间里,玉砌总觉得睡不踏实。
他翻来覆去好几个身,看着一旁已经沉睡的川楼,又抬手轻轻抚上川楼搭在他腰上的手臂。
川楼的睫毛又黑又长,屋内窗户窗帘没拉,皎白月光下他的脸很白皙。窗旁的火炉火黯淡了些许,烧柴的轻微白噪音使得屋内氛围更加安逸。
本应该是好眠的一晚。
猫窝在床边打着呼噜,玉砌看着蜷在一旁的白茸茸的尾巴,就有些心痒。
他轻轻抬手碰了碰猫尾巴,猫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继续睡觉。
玉砌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种奇怪的焦虑怪圈中。
自从川楼晚上说了那寥寥几句话,就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不像是疑神疑鬼,更像是隐藏在角落里蜃伏的怪兽,稍不留神就会将他狠狠的吞噬。
第二天,玉砌很早就醒来了。
他穿好外衣起身往外走,房间里的白猫早已跳到了木窗上看着窗外的雪景。
玉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川楼,想到昨晚自己的想法,心里就有些沉闷。
手机里与田久聊天的记录还停留在昨天的拌嘴上,玉砌点开输入法输入文字后又删除,内心的犹豫透露在他手上的动作中。
早晨的空气漫着清冽松冷的味道,玉砌没打算吵醒川楼,静静的从桌子上拿起围巾挂在脖子上就走出木屋了。
海水没有冻结,被风吹拂的海水经过天色的映照浅蓝波光粼粼。屋子里的猫从屋子里灵巧的窜出来跟在玉砌身边。
“你不冷吗?”玉砌脚步顿了顿,弯下身子把猫抱在怀里,觉得这个小家伙可能很喜欢他。
屋外风景大多差不多,但建筑风格和自己国家差别很大,玉砌觉得新奇,沿着小镇外围慢慢绕了一小圈。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怀里的猫,心里的疑问始终环绕不去,最终斗不过心里的挣扎,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田久的好友栏中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初中记忆有缺失吗?”
他目光顿在聊天栏上许久,怀里的猫轻轻叫了一声玉砌才回过神。
“……”
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响了起来, 玉砌把手机放回兜里,忽然对旅行的乐趣消散了很多。
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肯定的质疑。
父母知道吗?为什么不跟他讲?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面前玉砌能听到的只有路人脚踩在雪地里雪积起来的声音。
川楼一睡醒就发现玉砌已经离开屋子。他皱起眉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7:00
这么早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徐徐燎烟,那是木炭要烧完的状态。昨晚问过话后玉砌的反应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
因为这件事?
手机屏幕发着亮,屋外的雪已经停了。窗外一片白茫茫。
窝在木窗上的猫也不见踪影。
聊天软件被川楼点开,里面除了几个同事恳求他回去处理的消息以及Bradley发的消息外,没有别的了。
玉砌的聊天界面上的消息还停留在之前讲的话上。
川楼拧着眉想把这个状况发给Bradley,但是又怕是自己多虑。他对玉砌的动向向来关心。
有关玉砌的事情不管做什么川楼都没有像对待工作或是其他人那样有稳重和信心。在玉砌面前,他有时都怕暴露自己最近内心所想。
川楼对这趟美好的旅途的期盼还没抱有多久就有点儿消失殆尽,他没打算去外国夫妇那里找早餐,而是直接披上大衣出门找玉砌。
此时木屋的白猫正躺在玉砌的围巾里。玉砌坐在一小片植被上看远处的海水。
身后传来碎石被踩踏的声音,玉砌转头往后看,看到了川楼略有些焦急的脸。
“你没去吃早饭吗?”玉砌想勾起嘴角,无奈心思被自己的记忆担着有些沉重,想笑却笑不起来。
“我先来找你。”川楼喉结滚了滚,他扫了眼躺在玉砌围巾上打盹的舒舒服服的白猫,坐到了玉砌身边。
“脖子不冷?”
玉砌的脖子有些被冻的泛红。
身上的羽绒服被川楼拉高,玉砌盯着自己衣服拉链上的那双手,说:“想让自己冰一会。”
他笑笑:“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天色逐渐变得更亮,海对岸的树林响起被风吹的沙沙声,川楼表情有些愣怔:“想起什么?”
他随即想到玉砌想表达的意思,心里沉了几分,只觉得离自己最坏的打算更近了一步。
“你不需要做什么。玉砌。”
川楼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只要做你现在的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