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砌把书本放回包里,最后拉上拉链。
他起身站在窗前看向楼下的路灯。
他们一路回答交谈着其他事,对彼此心照不宣。
川楼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这份不踏实感让他觉得自己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没有实际。
他凝视着那被路灯照射的昏黄的地面。
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说就算了吧,也不能强人所难。
说不定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呢。
玉砌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无视了自己内心隐隐的不安,走出了房间。
蓝清正坐在客厅上对着座机聊天,她看了走出房门的玉砌一眼,又对着座机对面的人笑道:“好,那我们和以前那些老朋友聚一下。”
“……”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蓝清笑的很欢,又交谈了几句,蓝清才挂掉电话。
玉砌耷拉着眼皮,拿着玻璃杯放在饮水机下接水,听到妈妈挂断了电话,随口问了一句:“谁的打来的电话?”
“老朋友,你妈妈以前的在国外进修时认识的朋友,陈阿姨。”
玉砌喝了口水,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陈阿姨?”
“是的,陈阿姨还和田久他妈妈白阿姨一起上台过呢。”
蓝清回忆了一下:“我和她当时的专业不同,她学的是模特,白阿姨也是她那一行的,在外国的时装周上一起上台过好几次,就认识了。”
玉砌一直知道田久家里有钱,但对于人际关系方面,他只知道蓝清是在生活院住下后认识的白阿姨,却没想到有这种巧合,也没有想到他妈妈有这么大的来头。
不过以前遇到田久他妈妈时,他妈妈的气质身材和样貌,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你明天要过去参加聚会?”
“对呀。”蓝清笑了笑,“是白阿姨举办的私人派对,地点在老家北庭那边,主要是因为陈阿姨今天刚到北庭,还带了些以前的老朋友回国,才举办的。因为这里没什么场地,所以决定在把地点定在北庭。”
“你爸爸明天也去北庭办事,家里没人,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玉砌看着手中的玻璃杯,想着周末作业刚刚写完了,闲在家里也没事,还不如出出门多走走,就答应了。
……
田久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坐在副驾驶的白笙举着镜子看自己的脸。
“儿子,你看妈妈这样显得年不年轻?”
田久掀起眼皮看了眼,笑道:“妈你怎么样都好看。”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户,又懒懒道:“不过你之前穿的那条白色裙子好看,明天可以穿穿。”
“哎呀,我宝贝儿子真有眼光,那妈妈明天就穿那条白色裙子了。”
白笙满意的放下了镜子,看向前方:“还有多久到北庭,我都等不及见陈裳了。好久没见到她了呢。”
田江正开着车,他抽空回答道:“快了快了。”
灯影不断闪过,透过车窗照进田久眼瞳里的是一片片的橙黄色虚影。轿车开进了一个别墅区,不远处能看到这个地区里非常繁华有名的商场——SHOW,别名为首秀。
北庭区所在的市已经算是全国耳熟能详的城市之一,这里比玉清区的绿带规划,房屋布局更好一些,行人也更多。
田江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白笙从车里出来,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整理下头发,提起手提包,转身对田久说道:“妈妈今晚去陈阿姨家住,你呢,明天要打扮的帅帅气气的和妈妈去参加派对。妈妈要把自己的帅儿子带给大家看。”
田久对参加阿姨们的喝酒小聚没什么兴趣,但他向来对妈妈提出的要求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
田江拿着车钥匙把轿车上锁,对着田久道:“你自己回家煮点东西吃,我要去曾先生那边。”
田久的爷爷田诚是收藏家,和书法家曾岩是故识。
田江这次来老家的原因除了送白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田诚人受邀到外国看展,没空亲自来访。便托田诚新收藏到的宝贝送给曾岩。
田久朝自家父亲摆了摆手便进屋去了。
家里的门被打开,黑暗的房间里照进了来自外面的灯光。
客厅的墙上挂着自家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淘来的贵气名画。家里的摆设装修的特别华丽。
田久随手把门关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又合上箱门。伸手开了厨房的灯,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包方便面,把面拆开扔锅里煮。
田久在北庭区的家是别墅,还自带一个小花园。白柳打算在这花园里给田久举办生日。
田久把面捞到瓷碗里,用筷子夹了几根菜扔到面上,又倒了其他不知在哪个包装袋里没用的调料包,拿起汽水就走出厨房。
他对吃的东西向来不挑。
等田久吃完面,收拾完碗筷,写了几项作业后,田江才回到家。
“下周生日你准备邀请谁?需要我去接吗?”
田久垂着眸翻了一页习题,随口道:“没有,今年和往年差不多,请的人大多是原先那批。”
田江应了一声,去洗澡去了。
隔天,白笙一早就回来化妆。
睡意朦胧的田久被他亲爱的母亲从床上捞起来,怀里塞了一件白色衬衣,一条领带和一件黑色西裤,接着又把装在袋子里的长摆西式黑色大衣扔到了他的床上。
田久刚被喊醒,人还有点懵。
他低头看了看床上的衣服:“……我也要穿的这么正式?”
白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环:“好不好看?”
“……好看。”
白笙这才满意的回答:“因为私人派对不光是我要去,你也要去呀。”
说完这句话,她还把她新到的礼服拿出来在田久面前晃了晃。
“这件,是你蓝阿姨年轻时在国外设计的礼服,看看,放现在一点都没有过时。”
白笙把衣服放到自己胸前比划了比划,“前几天蓝阿姨联系国外的以前合作的企业做了,这裙子真漂亮。”
“不过——”白笙伸出手指朝着田久晃了晃,“我还是打算穿我宝贝儿子说的那件白色裙子。”
虽然说是白色裙子,但事实上那是外国设计师为白笙专门设计的一条裙子。
田久还是有点犯困,他把自己的衣服拿到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准备再回床上睡一会。
白笙可没打算让田久继续睡,她一手拿着礼服一手抓起了田久的手臂,就往衣帽间脱。
“先穿上去看看好不好看。”
田久对自己母亲突如其来的兴奋感到有些无奈,他挣脱开了母亲的手,指了指洗手间,“……我还是先去洗漱吧。”
……
玉砌在蓝清的要求下,很早就起了床,今天他身体的状态不错。一点毛病都没有,让玉砌觉得有种久违的舒适感。
蓝清把从国外寄来的衣服给玉砌,让他去房间换试试看合不合身。
玉砌今天没吃玉良锦买的豆浆油条,而是吃蓝清早上做的吐司火腿三明治。他一边咬着火腿抬眼看蓝清手里的衣服,把火腿嚼碎咽了下去才说话,语气透着几分意外:“你最近又开始设计衣服了?”
蓝清点了点头,“你吃完饭再去换吧。”
白笙一开始请求蓝清设计新的礼服,但蓝清许久没碰设计——当家庭主妇太久了,便把自己上学时设计的稿子给白柳看,白笙看后特别喜欢,抱着蓝清还亲了好几口。
白笙还提议给自己儿子设计一份礼服,说以后万一用的上呢?
蓝清被说的有点动心,所以才有了玉砌手上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款式和田久的那件看上去相似,但黑色的领带和白衬的领口以及大衣的袖口边和衣摆有些区别。
玉砌把三明治吃完,又慢条斯理地喝完牛奶,这才去房间把穿着蓝清设计的西装穿上,对着镜子里看了几眼。
少年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病气,纤长的睫毛下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薄唇浅抿,泛着淡淡的粉白色。黑色的西装上衣衬得他皮肤更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当白净修长的指节落在领带上,会使人让人觉得产生了一种独特带有清透澈之感的禁欲美。
长摆的黑色大衣落在腿边,黑色的短发有几缕落下,遮挡住了漂亮的眉眼。
因为长年吃药的缘故,玉砌的身体有些单薄,在修长的西装衬托下显得病态薄弱,一旦令人入目就会带来贵气脆弱的感觉。
蓝清站在客厅,打量自家儿子,很是满意。
“先脱下来吧,咱们先穿日常生活的衣服去老家。”
玉砌打开衣柜,挑了件灰色的连帽和修身的长裤换上,又拿了个挎包,往里头塞了几片药片和一两罐药,就跟着蓝清出门了。
玉良锦拿着黑色的手提包站在黑色的轿车前等着母子俩。
见玉砌看到车有些愣怔,蓝清解释道:“这是你爸工作单位派来的车。”
玉良锦点点头,“公司这次让我去北庭外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因为任务特殊,所以给我派了一辆车。”
玉砌开了车的后门坐了进去,笑道:“我还以为是坐公交车去。”
“我本来也这样打算。”蓝清回答了玉砌的话。
虽然蓝清以前是设计师,收入多;玉良锦是建筑师,收入也多。但因为蓝清后来当了家庭主妇,家里就没有财力支撑买轿车了——蓝清也拒绝父母爸妈出钱。
轿车一路平稳行驶,直入别墅区。
这套别墅相比其他别墅来说,建的比较早。
这是外公外婆留给蓝清的嫁妆。
从外观看比较有年代气息,但推门进去看的话,一些摆设经过几次更换,变得更现代化了些。
蓝清是从小出生在高官家的孩子,父亲是国家的军官,母亲是演奏家。
自小就接受了超前的教育,所以才在年轻的时候便让自己的设计稿的笔名赫赫有名。
蓝清能与玉良锦结婚,是因为玉良锦的父亲是蓝清父亲生死之交的战友。
自小就定了婚姻。
玉砌接过蓝清递来的温水,跟着父母来到这栋别墅里。
因为玉砌学习在生活院,所以这栋房子很少有人来住,但是因为定期请了保姆,所以里面不算有很多灰尘。
上次玉砌来这的时候还是小学二三年级。
他看着陌生又有些眼熟的环境,走到了客厅中心。
客厅中心放着一张巨大的地毯,上面落着色调偏暗且复古的沙发。
玉砌看了沙发几眼,没看出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便伸手拂过了一下。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指,没有什么灰尘,便坐了下来。
蓝清去了二楼收拾房间。
玉良锦一将他们送到家门口,便开车去办事了。
玉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有些昏昏欲睡,便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北庭的别墅区绿化环境很好,左边坐落着不算高的山,右边是这个市的商业中心。
山峰下打通了隧道,方便人们出行。
山峰上有着当地出名的旅游景点禅山寺。
玉砌家的别墅就在这个山峰下面一点的位置,对于别墅区地段算高的。
每当落日后,别墅靠山的左那一侧还能听到上下往来游客的小声交谈声。
比别墅左侧相对安静的是别墅的右侧,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首秀商城红灯酒绿的招牌和来往的人群。
但因为距离离得远,所以像是个默剧,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繁华。
蓝清把二楼其中两个房间收拾好后,才下楼把电闸打开。
她想让玉砌把房间开窗通通风,开口要说的话又止住了。
玉砌今天起的比往常都要早,又经历了两小时的奔波,身体已经疲倦了。
他斜靠在沙发椅的扶手上睡得正熟。
蓝清无声的笑了笑,又上二楼把放在衣柜里封存在防尘袋里的薄被拿了出来,卸掉袋子,轻轻地盖在了玉砌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蓝清才注意到沙发的另一边有着黑色的挎包。
挎包已经被玉砌打开,包的内心露出了瓶瓶药罐的一角。
蓝清的脸色凝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把挎包放到了沙发后不远处的檀木柜子上。
等蓝清开完窗,把电话线插头插进座机里,摆弄好圆桌上的花瓷时已经临近中午。
因为玉砌在客厅睡觉,怕开窗通风会让他感冒,所以蓝清把玉砌喊醒后才把客厅的窗户打开。
别墅后有一个小院子,一楼客厅的窗户外正对着院子,此时,繁复花纹的窗帘一面垂了下来,一面用配套的棕色麻花绳系好,别在定在墙上竖下来的白色钩子上。
从屋里往外看,屋外的树巧妙的虚掩住了白色田字格窗户右边的一小半,细碎的阳光照进来如浮光跃金一般在木地板上影影绰绰。远看显得典雅美丽。
玉砌揉着眼从沙发上支起身,灰白色的薄被因他起身的动作而垂下一角,落在了毛茸茸的棕色地毯上。
他伸手拿起刚刚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杯里的水被蓝清换过一遍,现在还是温的。
蓝清与白笙打完电话后,从二楼走了下来:“今天家里不开灶,午餐去外面吃吧。”
玉砌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长期生病的缘故使他每次清醒都要缓一会才能回过神。
他点点头,低低应了。
“白笙说首秀附近外开了一家寿司店,听说店主是日本人,做出的寿司手艺不错,我们去那边吃饭?”
玉砌的身体偶尔吃点凉的东西还是可以的,他没有拒绝,“都行。”
他接过妈妈递给他的灰色麻织围巾,往脖子上随意的圈了几圈,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