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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蝴蝶树(1 / 1)


孟惊棠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开始那些人打量她的时候还是躲躲藏藏的,现在自从有人起头围过来之后,那些人越发大胆了。

她看向领头那个小胖子,不免心中叹气。

小胖子身份尊贵,是当朝左相府中的嫡子。性格傲慢跋扈谁也看不上,秉持着他来看她是她的福气这一理念,他已经得寸进尺的问了不少问题了,虽然她一个也没回。

“喂你这家伙怎的不说话!”小胖子眼见她出神,生气的伸手拔掉了她脑袋上的发簪。

孟惊棠瞪大了眼,这小痞子!看着他稚嫩的脸蛋,倒也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人,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点。

也不是她不想回,但是也得看看他问的是什么吧?

哪有人上来就问她这身狐裘是真皮还是假皮?哪有人见第一面就问姑娘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哎!”

正默默排愎着,脑袋上一股拉力袭来,她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眼疾手快的撑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体,她扶了扶歪倒的发髻,看向始作俑者。

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浅青色的发带,上面用白线绣着的花纹小巧精细,朵朵都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他拿着发带挥了挥,不少人围着挤过去,“我看看我看看!”现在这个年龄层的小男生就爱逗同龄的女孩子,但是像他俩这样直接上手抢的传出去坏名声,所以他们只能看看别人的“战利品。”

那人抬高了手不让别人碰,又瘪嘴,“料子不错本少爷今儿就拿回去栓阿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阿黄不就是你家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吗!怎的拿姑娘的发带去栓?”说完又是一通笑。

“莫不是看五小姐变了样心里起了心思?怪不得连碰都不给碰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被开这玩笑竟是直接黑了脸,“都住口!谁再胡说我就打谁!”

也是,坊间对孟惊棠的传闻确实不算好,她如今伤口褪去小脸素净了些也只算得上得以见人,样貌才学通通落后的人,谁愿意跟她绑在一起呢?

对此,旁听的孟惊棠很无语,哪有人给狗栓绳子用自己心爱女子的发带,她懒洋洋的把脑袋搭在手心,又是灵光一闪,莫不是凡人就是这样表达心意?

她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不远处的槐花树下,楼昭负手而立。

他看向发神不知道在干嘛的孟惊棠。她被人推了一爪,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看着。那模样活似被磨平了爪子的野猫。

她每次笑起来都眉眼弯弯,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干净纯粹,像把星星打碎装了进去。

透彻漂亮的瞳孔结合,他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发生的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事。

他是天生的魔神,与那些历来凶残的魔都一样喜好杀戮。

那年魔族内乱,他把那些与他唱反调的魔都杀了,血浸透了他的白衣,他找了处溪流,靠着巨大的石头假寐。

后来呢,来了个捡草药的小姑娘。姑娘把他也捡了回去。谁让他脸色苍白,又浑身是血,看起来就命不久矣的样子,而她又刚好是个路过受伤的蜻蜓都要包扎一番有爱心的好姑娘呢。

她总爱梳漂亮的发髻,穿鲜艳的衣服,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是抿着唇笑眯眯的望着他。她长得不漂亮,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躺在草坪上,拿手比划着天上飞过的鸟。许是阳光太明媚,又或是那日的空气格外清甜。

她问他爱不爱这世间万物。

彼时的他还在想着怎么杀尽仙族人,诛灭神佛。闻言脸色一凝,不愿骗她,索性闭上眼装睡逃避问题。

好半天都没听见他的回答,她歪了歪脑袋,自言自语般喃喃,“世间万物皆有情,我会保护好它们。”

他眼睫轻颤,虎口处月牙般的印记若隐若现。许久,听见女孩起身的动静,他想她大抵是饿了出去寻果子吃。

清甜的香气消失殆尽,他在此处等了她一月,可再也没见她回来。

一别经年。

鬼王按捺不住心思欲对凡间出手,天色骤变,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楼昭突然想起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守护世间万物的姑娘。

说不清什么心思,他将鬼王的头颅砍下扔去喂了饕餮。那一夜,他杀了许多人。久违的杀戮让血腥染红他清浅的瞳。

弯月霎时间变得血红,玄机老头慢悠悠地来,“可否来一卦?”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楼昭拨弄佛珠的手停下。

是她。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楼昭笑,她倒是说到做到,一句守护,耗了她一辈子。

夫子走进学堂,围着的人群散去。孟惊棠终于得以清净,她呼了口气,困意来得气势汹汹。

她甩甩脑袋,做贼似的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没人注意她,这才拿起一张用朱砂绘满图形的符纸。

“万物之形,生生不息。化!”符纸化作飞舞的蝴蝶,它停在孟惊棠指上片刻便扑腾着翅膀飞走。

孟惊棠支着脑袋,看着它穿过树叶的缝隙,掠过盛开的花。夫子讲的古诗沉闷无趣,她沉沉睡去。

那符纸没有灵力支撑,银蝶最后停在树干上,消散殆尽。

楼昭看着那睡得没心没肺的人,心生一计。

他抬指轻轻一点,黑金色的火焰钻进那些被孟惊棠压在课本下画得满满当当的符纸。

真的不在乎吗?那若是知道自己牵挂的一切都变了样呢?

槐花落下,穿过他透明的身体。

他似是失了兴致,低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学堂里传来一声惊呼,众人齐齐看向出声那人,那人颤巍巍地指着窗外的槐树,“那……那是什么!”

众人诧异,都向外望去。

只见那早上还开满槐花的槐树一下变得光秃秃的,但诡异的是……它干净的枝干上攀着一只又一只的蝴蝶,什么颜色都有,它们舒展着翅膀却不飞走,又惊悚又美丽。

学子们坐不住了,一个个的都往窗边挤,更有甚者已经跑了出去。有人跑得急撞到孟惊棠的桌子,孟惊棠被这动静惊醒,她迷茫地眨了眨眼。

学堂里跑得一个人不剩,连讲学的夫子也不见了踪影。

孟惊棠背上包,揉着眼起身,“放学啦?”她怎么这么厉害,一觉睡到回家吃饭。

她起身往外走,被压在书下的符纸钻出,符纸散着黑光,一下钻进孟惊棠体内。

孟惊棠没察觉,外面围着很多人,她凑过去看热闹。

“让让让让让让!”她凭着这身子娇小一路挤进去。

待看清那棵诡异的树,孟惊棠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不会把那些符纸全用了吧?没有吧不会吧!她就记得用了一张!

几位夫子站在树下,一位胡须发白的夫子笑眯眯的道,“诸位今日可回家了,此事诡异,我会速速禀告国师。”

“耶!”

一片雀跃,刚刚还乌泱泱的人群一下散开。

孟惊棠急忙往学堂里跑,待看到她书下那叠符纸后又做贼心虚的把那沓符纸全塞进了包里这才放心下来。

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议论那树的事,她颠了颠背包,抬脚往外走。

还未踏出门口就被人扯住后衣领拉了回去。

“诶!”孟惊棠被吓了一跳。

“喂!本少爷还没许你离开!”左相家那嚣张的小胖墩依旧不讲理。

孟惊棠无语的看着他,然后扬起笑恭恭敬敬地作揖,“那请问现在许了吗?”

小胖墩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今日就算你给本少行过礼了你走……哎哟!”

孟惊棠猛地一脚蹬在他脚背上,他痛呼出声,捂着脚直嚎。

“哼我许你叫了吗!”孟惊棠跑出老远又扔回来一颗石头,对付这种不讲理的小孩能怎么办?打呗!孟惊棠越想越气,又从那小路上抠出几颗石子朝他扔过去。

那几颗石子正好打中小胖墩圆乎乎的肚皮,他怒目圆睁,朝着孟惊棠看去的眼神活像要吃人。

孟惊棠不怕,左相就左相呗,她爹还是镇国大将军呢!于是放下心对着他吐舌头扮鬼脸,“略略略略!”

闻煜气得要死,大喊着,“来人!给我抓住她!”

他家里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侍卫都跳了出来,朝着孟惊棠掠去。

孟惊棠一看对面那少说都有五个的黑衣人,转身就跑。她忿忿的大喊,“文鱼你玩不起!”

她那别扭的发音对闻煜更是火上浇油,他往前追了几步,大吼,“老子叫闻煜!闻煜!”

孟惊棠哪还管得上他叫什么,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冲出学堂就扎进了人堆。

“让让!”黑衣人穿过人群,锐利的眼四周扫视着。

孟惊棠借着身板小,穿过人群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她躲在簸箕旁,眼看着那些黑衣人走过,找不到人无功而返才出来。

银环不知道她现在就散学,可是这里离府邸也太远了,她得走多远才到啊。

一直跟着她的楼昭读懂她心中所想,踹了身旁看戏的宋景言一脚。

宋景言捂着屁股站起来,“哎哟!是谁!”他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待看清始作俑者,他又耷下脑袋。

“干嘛呀尊上。”声音好不委屈。

楼昭含笑,朝孟惊棠那边抬了抬下巴,“送她一程。”

宋景言噘嘴,“我知道了。”

楼昭负手而立,垂下的佛珠敲过腰间的玉佩,玉佩散着青绿色的光,又黯淡下去。

孟惊棠沿着大街往家的方向走,她刚刚试了画符,却发现她记不住地法符的咒语。她上一世学了好久才学会瞬移化形之术,之后再走哪儿去都是用法术,谁还记得画符!

为什么不画符?孟惊棠感叹,别问,问就是装逼。

“瞧一瞧看一看!吃过能瞬移的糖葫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个穿着整洁干净的大叔吆喝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惊棠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盯她。

她疑惑,现在的大师门槛这么高吗?那大叔身上穿着的布料一看就价格不菲,上面还绣着飞鸟,就连他脸上都白白净净的,若不是冒出来几条皱纹和胡子,她都要怀疑这是个年轻人。

“大师,真的假的?真的能去想去的地方吗?”

“好神奇好神奇,大师我要一串!”

围过去的全是小孩子,听见这么神奇的术法都想来试一试。孟惊棠看那大叔的眼神鄙夷起来,凡人之躯没有灵力,哪会什么瞬移之术?臭骗子就会骗小孩!

她收回视线,从那摊前路过。

“哇!”

她身边的小姑娘惊呼,“我哥哥真的不见了诶!”说完她也咬下一口糖葫芦。

孟惊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看向那位仪表堂堂身手不凡的大叔。

大叔一脸骄傲的表情,推销着自己的糖葫芦,“小姑娘你要不要来一串?”

没想到凡人竟也有如此厉害的大师!孟惊棠真觉得是撞大运了,正巧就赶上她要用着的时候了!

“师傅来一串!”她递上一些碎银,待那糖葫芦落到手里的时候眼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宋景言兴奋地搓着手,就等她咬下一口。

孟惊棠举着糖葫芦,宋景言鼓着气,快点快点!

眼看着糖葫芦就要进嘴,谁知道就这么关键的时候,旁边跑来个小孩直往孟惊棠身上撞。

孟惊棠被撞得往旁边退了一步,糖葫芦脱手滚落在地。

那小孩儿见状朝着孟惊棠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娘要来了我先跑了!”

他着急忙慌的,果然后面追出来一个拿着鸡毛掸子的妇人,“小兔崽子!还敢跑!给我站住!”

宋景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张大了嘴。

那糖葫芦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一看就不能吃了。

孟惊棠拍拍屁股上的灰,她无奈叹气,“是我,倒霉蛋。”

宋景言见她要走忙把她叫住,他又递出一串糖葫芦,保持微笑,“没事我这儿还有。”

孟惊棠尴尬的笑笑,她绞着手指,“嘿嘿,我没银子了。”

宋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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