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尸首，顾莲儿和沈轻舟一一查看，每一个土匪右手虎口处，都有明显的茧子。
这是士兵接受专业训练后留下的印记。
普通习武之人，会因为各自的习惯不同，兵器不同，手上磨出的茧子也有所不同，但士兵不一样，到了军营，就算你是左撇子，也得按照统一的要求拿兵器。
所以这些茧子的位置和形状，大抵相同。
顾莲儿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那些兵器上虽无编制，但所用的精铁，的确是兵部所造。
这些人根本不是所谓的游兵散勇，不是为了给那土匪头子报仇，是冲她来的……
上面有人想要她的命！
兵部的管理除了缺口！
有人私藏兵器，私练亲兵！
这三条任意一条拿出来，都是杀头的重罪！
大昌国才安稳了两年，就有人屯兵，私藏兵器，其心可诛！
顾莲儿和沈轻舟一言不发，面上皆是凝重之色，一番探查之后，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开口，“死士。”
对付她一介女子，就要动用上百死士，这人的私兵，不在少数。
“看来，巡防营今夏不得安稳了。”
皇城内藏着这样居心叵测的人，不揪出来，谁都无法安稳。
皇城四周所有可能藏了私兵的地方，都要排查。
大昌国经不起第二次战乱！
“沈副将，劳烦你护送我府中人回去，我必须要立马进宫面圣！”
沈轻舟皱眉，这些人明显是冲着顾莲儿来的，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行。
赤霄等人也不放心，“姑娘，让沈副将陪着你去吧，我们几人互相照应，无碍的。”
沈轻舟看向顾莲儿，“进了城我们便安排人来接应。”
顾莲儿没再继续耽误，接受了这个安排，和沈轻舟一人一马，往皇城赶去。
交代了守城的士兵后，二人直奔皇宫。
江初年品阶不够，好在顾莲儿除了是卸职的飞凤将军，还是一品诰命夫人，一路上并无阻拦。
顾莲儿在勤政殿把今日自己所遇到的事情，详细禀明圣上。
可皇帝却始终沉默着，目光越过顾莲儿，深邃悠长。
顾莲儿有些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急切地开口，“陛下，若是这些私兵成了气候，或是掏空兵部，对大昌国是莫大的威胁，若是敌国细作，就更是让人恐惧，朝中被渗透到如此地步，应以雷霆之势重击，把这奸佞之风消灭！”
皇上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问出口，“梁王……”
“咳咳……咳咳咳……”
沈轻舟剧烈咳嗽起来，顾莲儿担心他殿前失仪被治罪，赶紧呵斥，“沈副将身体不适，出去等着便好！”
沈轻舟点着头，一边走一边咳着，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顾莲儿心里担忧，怕他是受了什么伤，却在大事没有落定之前，不好立马去过问，便直直看向皇上，“陛下以为，是梁王的私兵潜伏到了皇城附近？”
皇上被她草木皆兵的样子逗笑，“小莲儿如今还是这般急躁，和小时候一样。”
顾莲儿眼角抽了抽，“陛下这是嫌弃莲儿多年没有长进吧。”
若是曾经的她听到这话，定然以为陛下是怜爱晚辈，而忽略掉皇上眼中那一抹嫌弃。
是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忘了君臣之礼，忘了如今坐在上位的是一国之主，而不是昔日的萧伯父。
回去要再提醒一下父亲，君为臣纲，不可逾越。
可笑，她方才竟然试图要教皇帝如何做事，还猜测皇上的亲弟梁王是否别有用心，实在僭越。
“莲儿日后定然一日三省，修炼自身心智，稳妥行事。”
皇帝满意她的态度，才道：“此时朕会着人调查，今日你受惊了，回去好生修养，不必忧心。”
顾莲儿抿唇，拱手行礼告退，她不再多言，是她已经尽职尽责，多说多做，皆是错。
沈轻舟在殿外看她一脸凝重的出来，立马跟过去，“陛下怎么说？”
顾莲儿尚未开口，便有当值太监追上来，宣沈轻舟单独觐见。
顾莲儿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就算是想咳嗽，也要忍着，莫要殿前失仪。”
沈轻舟因着她的关心，情绪高涨起来，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只能匆忙转身掩饰自己的失态。
殿前失仪不可怕，在她面前才必须要绷住。
沈轻舟进了殿内，顾莲儿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便到了黄昏。
顾莲儿忧心忡忡间，一袭红裙头戴金步摇的大公主带着一个才刚过八岁生辰的六皇子走来。
萧长乐看到顾莲儿，狭长的眸子便眯了起来，“古往今来休夫的第一人，顾家女最近还真是威风的紧。”
顾莲儿想到那日太子被大公主算计的事，皱了皱眉，虽然她一向觉得纯臣才是为官之道，但她为了避免江初年和秦婉如搭上太子这条船，出手救了太子，那便是公然站在太子这一边。
好在，凭借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最终登上宝座的，是太子殿下，心下稍安。
“末将依律法行事，感恩天家恩德，给天下女子一条活路。”
若是夫家宠妾灭妻，通匪杀妻，且一开始就存心贪墨新妇嫁妆，步步逼迫，都无人敢反抗，无人敢依靠，那天下女子，若是婚姻不幸，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长乐嗤笑一声，“你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你为了一己之私，便忘记女子的本分，忘记你嫁入江家的目的，导致现在朝中少了一位能臣，当真是可恶！”
顾莲儿轻笑出声，“若是一个与人私通成性，阴狠毒辣，没有半点世家规矩可言的人是能臣，那末将只能说公主是受人蒙蔽，识人不清。况且，若朝堂安定要系于一女子的婚姻之上，那不若公主明日便于塞北戎狄和亲，定可保边塞百年无虞。”
“你——”
“公主大义！末将自愧不如！”
不等萧长乐反驳，顾莲儿便拱手膜拜，把她高高架起。
萧长乐怒目圆睁，这以往只会被她三言两语气到捶树的小莽夫，如今怎得如此能说会道？
正欲再说些什么，殿内大门打开，沈轻舟欣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萧长乐一喜，想要上前答话。
顾莲儿却黑着脸，直接抓住江初年的胳膊往外走，根本不想跟她多做纠缠。
萧长乐想追过去，一旁的公公拦住她，“长公主，陛下传您进去。”
萧长乐脸色红了白，白了红，终究是咬牙拉着六皇子往勤政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