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凛撩开帷幕,只见青年已端坐在马车中,披风将他所有不堪的伤痕都完美的掩藏起来。
他精致的面容还有些许苍白,但却异常宁静,看不出丝毫端倪。谁能想到片刻前他所经历的一切呢。
唯有仔细盯着,才能发现他将所有的痛苦都掩藏在黑曜石般的眼眸深处。
一队巡逻的人马上前,领头那人微微鞠躬,道:
“将军,众副将已在主帐集合。”
“即刻升账。”
青年淡淡的声音不容置喙。
说话的同时,他同常人一样迈下马车,在众星拱月中进入营中,坐在主帐正对的长几前。
“将军!”
五名副将分列两排,拱手行礼。
“诸位请坐。今夜紧急召集诸位,是斥候来报。”
青年环视一周,神情肃穆。
“玄甲军动作频繁,今日向前推进了三十里,就要越过我方战壕。最迟明日,必然要与我军正面交锋。”
“这半月以来,玄甲军几次进攻,都被我们成功阻拦。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青年的双眸眯了眯,眼神锐利。
“玄甲军拔营倾巢而出,有破釜沉舟之势。不出我意料,当是久攻不下,朝廷施压。这是我们的机会。”
“如果玄甲军一直龟缩,倒不好找出破绽。兵法有云:批亢捣虚,形格势禁,自为解耳。”
“他全力拔营,我们避其锋芒,就朝他薄弱之处痛击。刘副将,你带五百骑夜袭此处。张副将,你……”
营帐中青年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众人破敌情绪正高涨,然而此时营外却传来一丝骚动。
“温予舒接旨。”
青年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让人不舒服的尖锐声音急促起来,越来越近。
“温予舒还不速速接旨。”
青年已经预感不妙,咬咬唇,只能不甘地带众副将跪地接旨。
“国君口谕,现北部战乱加剧,动荡不安,然士兵稀缺,难以抵御,敕令营内副将二人即刻遣万骑赶赴北疆,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那传令官话音未落,温凛就急躁地拱手质疑:
“令官口谕是否有误,现在正是两军决定胜负之时,此时调离精锐,岂不是顾此失彼!”
“大胆!!国君敕令,哪容你来猜测。温予舒还不接旨。”
传令官带着傲慢,轻蔑地看一眼温凛,随即把目光凝在温予舒身上。
其他几位副将看温凛被斥责,也不敢再疑,只能保持着跪地姿势,等温予舒决断。
温予舒低着头,就在这电光石闪间已然明白国君肃杀之意,他缓缓地闭上眼,叩首平静地回复。
“臣,接旨。”
传令官满意的点点头,“将军还有两炷香时间清点士兵,咱家还要带他们回去复命。”
回到主账,副将们都忿忿不平,咒骂国君的薄情寡义。
唯有端坐台首的温予舒平静异常,他铺开纸笔,在一页页糙纸上奋笔疾书。
他心里明白,国君想要的不是一万精兵,而是一场战败。
也知道这是哪位“忠肝义胆”的主意,唱一出釜底抽薪,让一场必可赢的战役彻底颠覆。
可是,他不能违逆。
他知道,如果不服从圣旨,远处埋伏的一队就会立即将他以抗命之意就地拿下。
国君的意思很明确了,他要和!
只是,与邻国一直打交道的温予舒清楚,鲸吞楚地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殷国扩张版图必不可少的一环。
不可能有和的……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任凭自己苦口婆心劝说,也是绝不听的。
一炷香快到的时候,他叫住温凛,吩咐道:“去我帐里,把我备下的空锦囊拿过来。”
他把写满笔迹的纸一张张分装在锦囊中,一双星眸潋滟起几不可察的水光。
随后,他眨眨眼,在一片嘈杂中,朗声道:
“君命不可违。”
“温凛,明煜,你二人各带五千精兵回京复命,一炷香后启程。”
“是!”
“锦囊中有我亲笔所写对敌谋略,你们到北疆后便可拆开来看。”
“是!”
二人停顿片刻,不舍道:
“属下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班师!”
二人多想随温予舒一起对敌,但不敢违令,只能匆匆留下吉言,拜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