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沉入水中之后,就变得格外重,祁橙也只来得及给自己掐一个去水诀,不过体内灵力匮乏,护住她周边的水泡一下子就破了,她及时屏住了呼吸,奋力地往下游。
四肢逐渐有些僵化,尤其是经脉开始隐隐作痛,寒霜剑自动浮现,祁橙握着剑柄,被寒霜剑一路带到了河底。
河底浑浊,尤其是她又在河底不断地摸索,更是掀起了不少的泥沙,视线被遮挡得更加彻底。
直到手中摸到了一个机关,她重重往下一按,周围的水流顿时泛起一个漩涡,将她一下子给卷了进去。
昏迷过去的时候,祁橙还记着要去救裴若桥。
*
昏暗的烛火下,照耀着一个苍老的面孔,那是一张祁橙这辈子最熟悉的脸。
祁橙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到蒲扇带着风,轻轻地落在她身上,窗外的蝉鸣在疯狂地尖叫。
“外婆?”
祁橙坐起了身,身上的凉被从肚子上滑落到大腿上。
外婆眯着眼,就躺在她的左边,老人多眠,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给她扇风,听见喊声,她语调中还带着黏糊的睡意,“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她放下蒲扇,伸手将凉被往上拉,盖住了祁橙的肚子,“要盖着肚子。”
祁橙眼眶中的泪越来越浓,扑过去抱住外婆,嚎啕大哭,“外婆。”
老人家的瞌睡一下子被这哭声给弄没了,她接住祁橙,宽厚的手掌轻轻拍在她的后背,“哎呦~真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外婆帮你赶走噩梦。”
祁橙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梦,隐约记得是外婆出了事情,她觉得好难过,梦里面太真实了,她一直沉浸在悲痛当中,直到睁开眼睛看到外婆,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最终祁橙是哭着睡着的,她一直拽着外婆的衣角,生怕睁开眼,外婆又不见了。
早晨,窗外小鸟鸣叫,祁橙下意识摸了摸床榻,却只摸到了空,她立马惊醒,睁开了双眼,“外婆?”
没有人回应她,她连忙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向了外头,才跑出门口,就被一双手拦住,外婆手中举着锅铲,“怎么了?”
祁橙见到了人,拽着外婆的袖子,黏黏糊糊地撒娇,“外婆,我饿了。”
“行行行,刷牙洗脸,开饭。”外婆摸了一把她的脑袋。
接下来的日子,祁橙几乎每天都粘着外婆,外婆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暑假作业?”
祁橙下意识回答:“写完了,早就写完了。”
她说的话外婆一向都相信,点了点头,“行了,玩去吧。”
祁橙自认为自己作业都写完了,暑假作业,那不是早几百年前就写完的东西吗?
结果她翻开了作业本一看,傻眼了,空空如也,一页都没写,干净的像刚从打印厂印刷出来的。
呜呜,还有几天要开学啊,来不及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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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尊何时能醒?”裴若桥怀抱着昏迷的祁橙,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级很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脸颊肉肉的,天然的婴儿肥,十分的可爱。
她双手托腮,“我都说过了,是她自愿要沉醉在梦境当中的。”她又支起脑袋,奇怪地看着裴若桥,“你为何不入梦,一般人闻到我的花香,早就沉醉不愿醒来了。”
这是一处到处开满鲜花的田野,花香芬芳,多闻几口,就会忍不住打瞌睡,想好好大梦一场,而这场梦,也大抵是最美的美梦。
谁都没想到那幽绿的河水,通向这种地方。
作为这里的花妖,她一直都在兢兢业业为人提供美梦,是以,她歪着脑袋,“难道,你没有任何想要的?”
裴若桥催动灵力,将祁橙身上的狐裘烘干,嘴里头还是那句话,“我师尊何时能醒?”
“哎呀,挠人美梦,那可是天打雷劈的事情,你师尊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的。”
花妖轻轻点了点身旁的小花,“在这场梦中,失去挚爱的人能同挚爱相拥,没有名利地位的人能享受荣华富贵。”
“总之,但凡是人所求的,在梦中都能得到,而且他们也不会刻意想起现实的事情。”
“这样的美梦,你师尊定然是不想醒过来的。”
裴若桥不免有些焦急,“可那终究是梦,就没有办法唤醒她吗?”
小花妖摇摇头,“没有,反正我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从来没有见过愿意自己醒过来的。”
她皱了皱鼻子,“我劝你,也别费功夫了,黄粱大梦一场,人总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若能在梦中求得,又为何要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说不定你师尊她,也并不想醒过来呢。”
裴若桥拢了拢祁橙身上的狐裘,语气肯定道:“我师尊会醒的。”
小花妖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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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橙终于赶完了暑假作业,外婆轻轻摸了把她额头的汗,给她扇了扇蒲扇,驱赶一身的燥热。
房门被人敲了敲,几个同她同龄的小孩腰间带着游泳圈,“小橙子,我们去游泳吧。”
祁橙看了看外婆,外婆点点头,“游可以,别去太深的地方,早点回来。”
腰上套上游泳圈,祁橙同小伙伴一起跑到了小河沟边,这条小河是家家户户洗衣服的河流,夏日炎热,河水清凉,偶尔还在其中浸泡西瓜的。
“师尊。”
祁橙刚把脚伸到河里,突然就听到了一道极其陌生又焦急的声音。
她环顾四周,觉得十分奇怪,“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小伙伴绝大部分都跳到了水里面,正在彼此泼水玩,回应道:“没有啊。”
“小橙子,你快下水,我们一起玩。”
“快下来。”
祁橙直接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一起跳了下去。
除了那一天有奇怪的喊声,每个半夜的梦里头,总能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喊她什么,为此外婆还买了些中药,要治一治她的梦魇。
随着几口苦涩的中药下药后,那奇怪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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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裴若桥只是打个水的功夫,回来看见祁橙身上缠满了藤蔓,这些藤蔓几乎是紧紧地将祁橙束缚在其中,可祁橙的睡颜非但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嘴角带着笑意。
“她陷入梦境越深,就会被束缚越紧,最后,”小花妖指了指地面,“最后,就会变成我这花田的化肥了。”
裴若桥直接召唤出朝夕剑,连砍带扯地将祁橙身上的藤蔓砍断。
“哎哎哎~你轻点,”小花妖连连制止他这种粗暴的行为,直击地点出了一个真相,“就算你现在清理了这些,她醒不过来,接下来也还是会长出来的。”
“你就是在白费力气。”
裴若桥正抓着最后一根藤蔓砍,突然发现那根藤蔓扎根在了祁橙心口的位置,如果蛮力拔除,祁橙一定会有所受伤,不知何时藤蔓上长出了倒刺,一下子将他手扎了个千疮百孔。
他浑身有些乏力,徒劳地放下朝夕剑,伸手将祁橙揽入怀中,沉默不语。
小花妖看着他这幅惨淡的模样,脱口而出,“你喜欢她?还是,你爱她?”
裴若桥浑身一怔,体内的大叔剑灵倒抽了口气。
遭了,这小子根本不明白情爱,如此早就被人点出来,岂不是更加混乱了。
“啊啊啊!啊!小子!”
大叔剑灵突然大声喊道,一下子打断了裴若桥的思绪,“我有办法唤醒你师尊了。”
裴若桥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办法?”
大叔剑灵:“一般来说,修者同自己的佩剑是有感应的,是因为留有一缕神识,你可以将自己的一缕神识也移到你师尊识海,以外力刺激,说不定她会有所察觉,从而醒过来。”
裴若桥一扫阴霾,立马打坐调息。
小花妖挑着眉看着他一会不高兴,一会又突然高兴的,怀疑他是不是发疯了。
*
日子过的平静又安稳,祁橙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也再也没有听过那陌生的声音。
虽然这些事情都被她逐渐抛在了脑后,可莫名的,她始终还惦记一件事情。
那就是外婆可能会出事,是以,她总是格外粘着外婆。
外婆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惴惴不安,在她高考的前几天,也一直陪着她。
高考的成绩很理想,尤其是过了今年的Z市大学的分数线,外婆高兴的在门口放了个大鞭炮,扬眉吐气地喜气洋洋。
祁橙却一点都不高兴,她拉着外婆的手,“外婆,我不去Z市大学,我就在家附近的大学读书。”
听到这样的话,外婆没有生气,她摸了摸祁橙的脑袋,将她抱在怀中拍了拍,“小橙子,外婆知道你在担心自己的梦会有成真的一天,可人怎么可以被束手束脚,就从此失去力量被困住呢?”
“外婆希望小橙子,要活的红红火火,心想事成啊。”
祁橙已经泪流满面,她甚至哭得有些喘不过气,“谢谢你。”
外婆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听她继续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