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还是和我一样。”
女子被迫仰着头，语气中毫无害怕之意，反而用一种欣赏同类的目光看着祁橙。
祁橙手中力道加重，杀意升腾，语气冰冷，“我和你不一样。”
“也是，你如今可是逍遥剑派的祁长老，鼎鼎有名的冰灵根天才。”女子的嗓音因为喉间的压迫，带着戏谑，“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死不了。”
她抬起手，在心口隔空一划过，祁橙本以为会看到血腥的一幕，却没想到本该是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
妖的结构同人类不同，他们不需要心脏，多年来都在修炼妖丹，只要妖丹还在，他们就有活的可能，一旦妖丹毁了，他们必死无疑。
所以魅妖干脆不把妖丹揣身上了，不过离体太久，她就无法修炼了。
“愚蠢，你以为我会找不到你的妖丹吗？”祁橙冷眼看着她，“不过是浪费一些时间。”
女子胸膛恢复原状，对于杀意渐浓的祁橙，她伸手拍了拍掐在脖颈的胳膊，“在你找到我的妖丹之前，我也留有后手，让你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沫。”
魅妖的语气十分认真，甚至带了些破釜沉舟的破罐子破摔，她嵌住祁橙的胳膊，而后往后撤，“你不能杀我。”
祁橙早就想把手给放下了，保持这个造型太久，血液有些不流通，僵硬了许多。
她语气依旧不变，“你究竟要做什么？”
“帮我。”
魅妖带着祁橙走到了一处石壁前，手搭在石壁上，应当是按着了一个机关。
随着‘咔嚓’一声，一道石门当着祁橙的面被打开，一股浓重的香味率先飘了出来，这其中除了香味还混杂了其他味道，特别的奇怪，祁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石洞里头只摆着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阖眼的男子，男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是上好的锦缎，他长相偏瘦削，脸颊两边的肉都凹陷了下去，整体的气质偏文雅，像是个文弱的书生。
他的双腿有些奇怪，左边比右边要短一截。
不知怎么的，在看到这个男子时，祁橙本能地觉得厌恶，她很少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魅妖坐在石床边，她垂下头，手背轻轻贴在男子的脸庞上，神情多了几分温情和柔美。
“我来看你了。”
男子并没有任何的回应，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回应。
从祁橙踏入这石洞开始，男子的胸膛没有丝毫的起伏，越靠近石床，越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这股腐朽的味道有些年月，浓稠地混在尘埃当中，将一切都同化。
这人已经死了，或者说，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祁橙了然道：“他已经死了，我帮不了你。”
魅妖眼中的痴迷因为祁橙的这句话，略微有些分神，这些年，她早就认清了这个真相，不过是偶尔欺骗一下自己。
“是呀，当年我来的太迟了，他就被你给杀了，我只来得及从火海中拖出他的尸体。”
祁橙视线重新落在男子的脸上，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一道画面，是祁素裳的双手拿着一柄匕首，捅入了男子的胸膛。
男子临死之前，脸上还挂着惊恐和意外，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是祁素裳杀了这个男子，这人难道就是祁家的腿瘸二少爷？
“这些年，我为了护住他，只能将我的妖丹给了他。”
魅妖手掌拂过男子的胸膛，有一道璀璨的光芒从男子体内发出光芒，整体的光晕是浑圆的，是一颗妖丹。
是魅妖的妖丹。
她竟然把赖以生存的妖丹，给一个尸体。
要是谁发现了她的老巢，把尸体和妖丹都给毁掉，直接就被偷家了。
而且魅妖还把她带到这里来了，想什么呢？等着她一举毁掉所有吗？
魅妖大概察觉出了祁橙的心态，她手指轻轻隔着男子的胸膛，点了点那颗妖丹，妖丹璀璨的光芒一下子变的浑浊起来，甚至飞快地在男子胸膛之中旋转起来。
祁橙本来以为魅妖要给她露一手，结果发现，真的露了手。
魅妖的脸色陡然就变了，变得极其狰狞可怕。
她五指成爪，竟然是直接从男子的胸膛当中掏出了妖丹，尸体离开了妖丹，在顷刻间就化为了腐朽。
太过突然，祁橙都傻眼了。
魅妖的声音压低夹杂着恨意，“是谁！谁偷走了他！”
哦吼，还真被偷家了。
祁橙环顾石洞，发现这里的结构很简单，门口的机关隐藏在石壁上，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只有这一个逃生入口。
魅妖嗅动着鼻子，像犬类一般一路闻，闻到了机关上，瞳孔猛地一变，像是蛇的竖瞳，妖异了几分。
“有人打开了这里。”
祁橙指着机关上微不足道的地方，“这有血迹。”
魅妖直接伸出舌头，舔上了那淡淡的血迹，瞳孔中划过绿光，杀意升腾而起，“找到他了。”
她转身回到男子先前躺的石床上，手掌握成拳头，一拳砸在了石床上，石床顷刻坍塌，竟然坍塌出了一个入口。
好家伙。
魅妖正要跳下去时，抬头看着祁橙，“帮我。”
祁橙：“你的后手是什么？”
“咔嚓。”
魅妖将右手的小拇指直接掰断，丢给了祁橙，落在祁橙手中，化为了一截指骨，她再看，发现魅妖的右手已经恢复原样。
手中的指骨是新鲜出炉，白骨森森，祁橙甚至隐约觉着这指骨带着体温。
她控制住表情，内心疯狂刷屏。
你们当妖的能不能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啊！
后手就是这么个手啊！
妖不能，至少不应该……
魅妖已经等不及跳下了入口，人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洞穴之中，她要去追偷她尸体和妖丹的歹人，追到后，她要撕了对方。
祁橙面无表情地将指骨收了起来，甚至不敢多看，浑身的鸡皮疙瘩才渐渐褪了干净，正要往入口跳，听见身后一道急促的喊声。
“师尊？”
裴若桥不知何时跟过来了，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负伤的模样，朝夕剑也已经入了鞘。
“你们打完了？”祁橙拢了拢狐裘。
裴若桥摇头，“赵长老发现了魔界巫师，追了过去。”
魔界巫师多年来都是伪装容貌，脸上带着假皮，从某种性质上，同魅妖有些类似。
莫非是同族？所以进入这里后，魅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入侵者。
“这是怎么了？”裴若桥发现了石床上豁开的入口。
猝不及防地，一只枯干的手陡然伸出来，就抓住了裴若桥的腿，将他一下子拽了下去。
那么大一个小伙子，一下子就从入口翻了进去。
祁橙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
这个入口似乎没有尽头，祁橙一直都在往下坠落，她手中飞出丝线，派它去寻找裴若桥。
结果丝线没有抓到任何东西，孤零零地回来了。
祁橙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上方有人喊道：“师尊，抓住我。”
上方蓦然亮起了一道剑光，朝夕剑剑身华光流转，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扫除黑暗的光芒。
裴若桥就站在剑上，看样子他被拽下来后，就立马御剑飞行了。
祁橙这些年灵力滞涩，绝大多数都是能少用点灵力就少用点灵力，是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催动寒霜剑。
她朝上抬手，裴若桥微微蹲下身，操控朝夕剑追上，准确无误地扣住祁橙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拽，祁橙落在了裴若桥的身后。
从来没有这个角度看过裴若桥，少年的背宽厚广阔，挡住了迎面的风。
裴若桥侧着脸，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担忧，“师尊，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你怎么在上面？”祁橙刚刚往下没找到人的时候，还以为裴若桥又出事了。
“方才情急之下，我就拔出朝夕剑，插入了岩壁当中，正想告知师尊情况，结果师尊你就跳下来了。”裴若桥都没料到祁橙动作如此快，他才刚刚用朝夕剑稳住身形，转眼就看到祁橙跳下来。
“呵呵。”祁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很快转移了话题，“那魅妖跳了下去，我们去抓她。”
两人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祁橙只感觉脚下有些异样，这地面的土壤也太软了。
裴若桥在一旁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地底，看清周围的一切，呼吸不由一滞。
祁橙也借着光亮，发现自己的脚正踩在一个小孩的脸上，那小孩大概七八岁，闭着眼睛，脖子上有一道剑痕，是被人给杀死的。
除了这个小孩的尸体以外，还有其他不同年龄段的，女人，男人，小孩，老人，这里都有。
关键是这些尸体都保持着死前的姿势，甚至都没有出现腐朽的情况。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致命伤，会误以为他们还活着，毕竟他们太过鲜活了，像是在死后在第一时间被泡入了福尔马林，被永久保存。
看久了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他们都在渴望生命，随时准备睁开眼醒过来，用这样的肉体活下去。
“谁！”裴若桥护在祁橙的前方，戒备地看着夜明珠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
祁橙也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肉体与肉体之间的碰撞，还有骨骼在摆动的咔嚓声，而她浑身的戒备警报，已经达到了极端。
这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