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又是因为天罚而死的人,客栈里为数不多的客人尖叫着逃跑,生怕这杀千刀的天罚也沾染上他们。
“还没付钱呢?”老板娘急着想拉住他们。
可惜跑的人太多,她一个都拉扯不住,只得在客栈门口跺脚,又气鼓鼓地回身看着地上那具糟心的尸体。
“咚!”
街道外猝不及防响起一阵敲锣声,能叫人在这漆黑的夜里头吓出一身冷汗。
随风而来的声音嘶哑如同鬼魅,不知何时,道路的尽头便出现了一个拿着锣敲着的伙夫,他出现的极其突兀,像是凭空添上去的。
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寡淡月光下,将敲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肢体扭曲的怪物。
“咚!亥时已至,大门已开。”
又是一阵人声伴着敲敲锣声,敲锣人的声音几乎可以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在这空旷的地方响起回声。
“这便亥时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大叔剑灵探头看了看天色,无云无月,像是打翻了墨汁,黑得一塌糊涂。
还记得方才不过是黄昏,此刻四周万籁俱静,一下子便没了声音,只有这诡异的敲锣人。
“他说的门是什么门?”裴若桥语气困惑,话音刚落。
敲锣人便敲响了手中的铜锣,那声音十分有节奏,也极其震撼身心,每一下似乎不是落在锣上,而是敲在了人的骨头上,势要将人的魂魄从肉体当中敲出来。
随着三声锣鼓敲响后,裴若桥余光瞥见一股怪异景象,瞳孔猛地骤缩,指着地面喊道:“快看!”
地上的尸体还是躺在那里,却有一股透明的魂魄从中挣脱出来,飘飘荡荡地呆呆站在原地。
魂魄的脖颈处已经没有了天罚的图案,只是透明的魂体依旧透着紫,大抵是保留了死前的模样。
“魂来!”
敲锣人边敲边喊。
那魂体也终于有了反应似地动了动,朝着客栈外头飘去,他这一动,可委实把老板娘和黄衣少年给吓坏了。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东西!”老板娘只感觉气血全涌到了头顶,吓得是狂捂心口。
黄衣少年则直接躲在了剑宗的身后,“这难道是……”
剑宗面色不变,朝他点了点头,“亥时酆都大门开,这是召死去之人的魂魄入酆都。”
酆都?
果不其然,一道透明的大门在敲锣人的身后冒了出来,犹如白昼,祁橙察觉有些刺眼地撇了撇头。
裴若桥丝毫不觉得刺眼,反而盯着那出现的大门,喃喃道:“阿娘。”
大门之中,飘荡着许多透明的魂魄,有不少魂魄朝门外伸手,他们嘴巴大张,却说不出来话,好似对这人世间有所留恋,想让凡尘的人伸手将他们拉出来。
其中一道魂体对着裴若桥伸出了手,她面容清苦,眉宇间有化不开的仇,赫然是裴冉的模样,期期艾艾地喊道:“救我——”
裴若桥缓缓抬起了手,就在他即将触碰那女子的手时,双眸却猛地被一双有些温热的手盖住,同时耳边是一声哀怨的惨叫声,由近及远地陡然消散。
祁橙没有松开捂在裴若桥眼前的手,语气淡淡道:“她不是你娘亲,酆都之中的魂体会蛊惑人心,幻化成你所思念之人。”
裴若桥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长长的睫羽如同羽毛划过祁橙的手心,有些发痒,就在祁橙打算收手时,一滴泪砸在了她的手里,不由让她一怔。
这、这怎么又哭了?
那我这手是放还是不放!
才刚刚过期的魂体随着铜锣声的召唤,越靠近那门,神情就越发清醒,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惊恐的表情,而后转身就想跑,“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
敲锣人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将锣鼓声敲得又急又快,门内的魂体纷纷急躁起来,无数双手伸过来抓住了那新鲜的魂体。
魂体再飘也抵不过如此多的力量,在尖叫声中,被拉入了大门,随之大门便被轰然关上。
白昼骤然消失,黑夜自当永存。
“哎呦,我的老天啊!”老板娘吓得瘫坐在地,呼吸急促,一副快要不好的模样。
敲锣人在大门被关上后,并没有立马就走,他依旧立在黑暗之中,像是一个无声的鬼魅,手中的铜锣也好似一柄镰刀,等着收割下一条性命。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剑宗微微动了动,语气肯定,“他在看我。”
黄衣少年急道:“酆都不会还要抓活着的人吧!”
老板娘可听不得这话,下意识地先看了前台柜台一眼,似乎是想起这里头有什么,而后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嘴里头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剑宗语气挑衅,“我又没有天罚,他想抓也抓不着。”
“啊!”
本来在求神拜佛的老板娘爆发出了近乎崩溃的大叫声,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剑宗这里。
恰好就从祁橙面前跑过,那老板娘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天罚图案。
大叔剑灵抱着胳膊,他也看见了,正琢磨着,“奇怪了,为何她也有天罚图案,我明明记得她先前是没有的,莫非这天罚图案,会传染?”
裴若桥听见声音,抬手将祁橙的手微微往下移,果然看见了老板娘脖颈上的天罚图案。
祁橙看过来的时候,裴若桥又将她的手重新盖在了眼睛上,她也只来得及看到少年哭红了眼眶,如同一只红眼的小兔子。
不是,你就看了一眼,能看清什么?
老板娘脖颈上的天罚图案太过显眼,她跌跌撞撞跑过来,手指都还打着抖,将一个钱袋掏了出来,钱袋开口系绳不稳,从里头掉落出不少的灵石。
“我不是坏人,只是想赚钱,我不是坏人,他们才是,他们才是!他们要害你性命。”她漂亮的丹寇指着柜台。
柜台之中藏着的几个修士便也只能出来,总共七八个人,都是成年男子,先前只能憋屈地躲在柜台后。
领头的男修一脸凶样,“臭娘们,坏我们大事。”
老板娘不管不顾将钱袋丢给剑宗,扭头就跑出了客栈外,嘴里头喊着,“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客栈一时之间,就剩下这两方对峙的人马,还有一具尸体。
黄衣少年撸袖子,对剑宗道:“你不用出手。”
剑宗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两壶春酿酒揽进怀中,举起酒盏对他道:“砸轻点,坏了要赔钱。”
黄衣少年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目视面前的修士,语气不虞,“小爷正好一肚子火,害人是吧,小爷先把你们揍一顿!”
随着这句话落下,双方便打将了起来,唯独剑宗像是个煮雪烹茶的小老头,慢慢悠悠地喝着酒,如同看戏般欣赏着一切,只是偶尔对街道外一直站着的敲锣人投去目光。
祁橙凝着眉头,“那敲锣人越来越近了。”
大叔剑灵则欣赏黄衣少年的英姿,虽知晓对方必定听不见,可也跟着摇旗呐喊助威。
“嚯,就是这一拳!”
“对啰!这一招打的好!”
“帅气的飞踢,完美!”
随着黄衣少年的一脚落幕,这个客栈可以说是满目疮痍,桌椅板凳缺胳膊断腿,柜台被一位倒霉的仁兄以肉身重力砸坏了大半,遍地都是’哎呦哎呦‘的声响。
剑宗喝着酒,砸吧了一下味道。
黄衣少年踩着领头的修士,追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又什么目的?“
那领头闹事的修士被打得最为严重,鼻青脸肿,此刻肿着眼,双手想将踩在他胸膛上的腿挪开,可奈何蚍蜉撼树,只能在原地瞎折腾。
“你就是上穷碧落剑?”
黄衣少年居高临下,“小爷我就是。”
修士又看向在后方安然喝酒的剑宗,“你便是剑宗?”
剑宗摆摆手,否认道:“我不是。”
嚣张的场面因为他这句话顿时就有些冷下来,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剑宗找补了一下,“当然,也可以是。”
修士才终于继续道:“我找的就是你们!”
“混沌将至,所有人都得死,这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事情,你们为何要阻止,反正都要没了,我们这些无法飞升的修士,自然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黄衣少年眼睛几乎红的可以冒出火来,“小爷我辛辛苦苦砍魔物,你在这里叫嚣反正都得死,你可真能!”
他脚下力道加重,能听见那名修士肋骨断裂的‘咔嚓’声响。
眼看把人踩得奄奄一息,黄衣少年收回了脚,却没料到修士眸中闪过精光,如同毒蝎在进攻时甩出的致命一蛰,一条黑色的铁链便被丢了出去,瞬间就捆住了黄衣少年。
大叔剑灵大吃一惊,“这铁链……”他低头看向双脚所缚,“一模一样。”
黄衣少年浑身被铁链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这下瞎折腾的变成他了。
领头修士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你挣脱不开的。”
“你得意什么!”黄衣少年虽然被束缚,可他直接化为了一个投弹,整个人跳起来撞到领头修士的身上,直接把修士给砸晕了。
大叔剑灵张着嘴,“……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