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兰见小千岁回来,赶紧迎上去,“殿下,你回来了。”
萝兰嘴唇微张,似乎有其他话要说。
小千岁道:“怎么了?”
萝兰身体一侧,露出背后的兔子,“二殿下来过了。”
兔子身上穿着一件绿底白花衣服,小千岁眉毛一挑:“她弄的?”
萝兰道:“嗯,二殿下亲手做的。”
三个时辰前,丹秫突然跑到星朗宫,萝兰正在逗齐紫,听见脚步声赶紧将齐紫藏在背后,可惜还是被丹秫发现了,萝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以为丹秫会责罚她,结果丹秫盯着齐紫看了许久,突然心血来潮,给齐紫做了好几身衣服。
萝兰:“殿下,二殿下怎么突然变了。”
在萝兰眼里,丹秫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改变。
小千岁把兔子抱在膝上,“我和她吵了几句。”
萝兰惊道:“啊……”
小千岁:“啊什么啊,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萝兰端来食物,候在小千岁身侧,询问前因后果。
萝兰:“殿下,二殿下已经给你台阶下了,要不你去找二殿下认个错?”
小千岁:“不去。”
平日二人有什么矛盾,总是小千岁认错,这次小千岁不想低头。
小千岁向来是说一不二,萝兰多说无益,只期望两位殿下赌气,不要殃及她。
一连几天,小千岁都有意避开丹秫,直到云端狩猎前夕,丹秫才与小千岁说上话。
小千岁一心逗兔子,假装看不见来人。
丹秫道:“明日要去天之涯参加云端狩猎。”
小千岁:“嗯。”
丹秫走到小千岁面前停下,抓住小千岁的手腕,飞快在她手腕上拴上一根红绳。
红绳的一端连着丹秫的手腕,不待小千岁反应,红绳瞬间消失不见。
小千岁挽起袖子在手腕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找到那根红绳,“姐姐,你刚刚做了什么?”
听见小千岁喊姐姐,丹秫心中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依旧摆出一张严肃的脸,“这是藕丝牵绊,你从未去过天之涯,又爱到处乱跑,只要有它在,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别试了,这跟绳子要我们两人心意相通才能解开。你明天就乖乖地呆在我和袀玄身边,休想乱跑。”
小千岁嘟囔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把它解开。”
丹秫侧身坐在小千岁身边,双手环胸,“不解。”
小千岁抓着丹秫的袖子撒娇:“姐姐,我明天肯定不会乱跑,你就把它解开嘛。”小千岁原本打算明日到了天之涯去会会庭芜,有了这根绳子,她哪里都不能去。
“夜深了,睡觉吧。”丹秫快速脱掉鞋子,拉上被子,躺在床上。
小千岁:“姐姐,你起来,这是我的床。”
丹秫裹紧被子往里面翻转,留下半边床,“给你留了一半呐。”
“无赖。”
小千岁愤愤骂了一声,脱掉鞋子,躺在床上,一把抢过被子把被子紧紧压在身下。
丹秫拉扯被子,“给我一半。”
小千岁紧紧攥着被子,“这是我的,你回你自己屋里睡觉。”
丹秫不依不饶,扯开被子一角,刚要滚进去,被小千岁飞来的一脚蹬在脸上,小千岁道:“这是我的被子。”
打架这块丹秫从未输过,抬脚蹬在小千岁脸上,“不给你。”
……萝兰在隔壁房间捂紧耳朵,埋怨道:“两位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消停啊。”
次日一早,云后为三位殿下送行。
云后把新铸的弓箭放在小千岁手里,“仙米,此次狩猎只是去露个面,你别当真。”
小千岁道:“娘亲,我知道了,我保证不让天之涯瞧出我的能力。娘亲,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吧。”
云之巅虽比邻天之涯,从云之巅到天之涯也要一个时辰。云后将三位殿下送上轿攆,目送灵鹿拉着轿攆消失在云层里。
现下各族交好,云端狩猎算得上大事,各族都会参加,天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各族的轿攆。云之巅的轿攆被挤在中间,前行不得,后退不能,只能寄希望于天之涯,等待他们疏通道路。
轿攆内,三公子瞧见齐紫身上大红大绿的衣服,道:“谁做的衣服,这么难看。”
丹秫一脚踩在三公子脚上,三公子疼得咬紧下唇。
三公子嘴唇颤抖,“丹秫,你这一脚也太狠了。”
丹秫冷冷道:“你应该感谢我没把你扔出窗外。”
三公子对一旁看热闹的小千岁说:“仙米,你可不要学她,如此凶……悍悍悍悍……”
“悍”字还未出口,丹秫又是一脚,微微一笑,“我们还要在这里停很久,给你找点事做。”
三公子脱掉鞋子,露出红肿的脚趾,“丹秫,好歹我是你哥,你下手居然这么狠。”
丹秫嘴角上扬,眼带狡黠,“正是因为你是我哥,我下手才留了几分情面。”
小千岁道:“哥哥,你嘴里积点德,你就不会挨打。”
三公子叹了口气,“我有你们两个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丹秫抬起拳头,等三公子神智清醒时他的鼻子下挂着两条流动的红色丝带。
车内盛满两人的理论声,邻车的谈话声钻进小千岁的耳朵里。
“前面迎客的好像是殿下庭芜。”
“庭芜”两个字落在小千岁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不是吧,我听说庭芜神君性格腼腆,平时鲜少出门,怎么会是他?”
“什么性格腼腆,庭芜神君那是安静沉稳。”
“是是是……我听说庭芜神君尚未婚配……”
后面的话小千岁无心听下去,低头逗着膝上的兔子,心思却随着车轱辘往前转。
轿攆一辆接着一辆,车外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小千岁却没听到她期望的那个声音:“他走了吗?”
车轱辘往前转了几圈,骤然停住,小千岁忙着跳下车,满心欢喜地寻找那人。
前面一辆车攆的主人说了一声“庭芜神君”,小千岁凝神而望,笑意僵在嘴角,眼神流转,欢喜被疑惑替代,转瞬间,疑惑又消失不见,眼神趋于平静,“不是他!”
庭芜也看着眼前的人,小千岁复杂的表情被他尽数收在眼里。
三公子走下车攆,一声“终于到了”将小千岁拉回现实。
小千岁四处张望,逃避庭芜的眼神,随口一说,“哥哥,天之涯可真气派。”
丹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家妹妹自幼生在云之巅,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庭芜殿下见笑了。”
庭芜拿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丹秫殿下说笑了。”
庭芜与旁边的仙君说了一句,亲自带着云之巅三位殿下去天水碧。准确来说是两位殿下,走了没几步,三公子就找借口去寻他那位密友去了。
一路上,庭芜使尽浑身解数与丹秫、小千岁交谈,不见一分传闻中的腼腆。
还未走到天水碧,一群高大威猛的男子骑着战象迎面而来,这群人四肢健硕,头发乌黑,衣服上缀满珍珠海螺。
这世间,有两大族类尤擅战,一是云之巅的主人翌族,二是海之角的主人海妖。两族虽擅战,但体格却有极大的差别,翌族人皮肤白皙,灵动轻巧,和人族无异;海妖不论男女,体格健硕,哪怕是孩童,也比他族成年人要健硕许多。
为首的男子一道染墨的眉毛与他刚毅的五官搭配的刚刚好,旁边的战象上坐着一幼童,说是幼童有些难为情,虽然他还是孩童,但体格比成年人还要硬朗有型。
小千岁记得在上一次的圣诞宴上见过这名男子,他是海之主,听父帝说,他年少有为,海之角在他的带领下日益强大,欲有与云之巅并列之意。
海之主的神情跟他刚毅的棱角一样,冷得割人。
战象停在三人面前,海之主目光睥睨,问:“你是翌族千岁殿下?”
显然这话是对小千岁说的。
海之主高约八尺,坐在一丈高的战象上,更像一座大山,小千岁不得不仰头看他,不回答反问:“你是海之主?”
海之主面不改色,拉紧缰绳,驱使战象从三人身边走过。
丹秫问:“战象可以进入天之涯?”
外来的轿攆都会统一停在望天门外,还有好大的排场。
庭芜略带歉意道:“海之角的战象只听从海妖号令,天之涯无人能驱使。战象体型巨大,和其他轿攆在一起,恐伤到灵兽,只能劳烦他们带战象去金缕园。”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到了天水碧,小千岁目光停留在天水碧两侧的石柱道:“姐姐,这柱子上面刻的什么?”
两根石柱上雕刻着许多身披战甲的战士,有一部分战士的盔甲上雕刻着流云纹,流云纹是云之巅特有的标识,有点战士手腕上带着珍珠螺母,这是海妖,另一部分身披龙纹甲,这是神族。在他们的利刃下,倒着一个面容可憎的魔鬼,石像雕得栩栩如生,许多魔灵在利刃下魂飞魄散。
丹秫道:“这两根柱子上面刻的是三万年前的大战,三万年前,魔主出世,率赤灵横扫天下,所到之处怨灵横生,天之涯、云之巅、海之角联手打败魔主,战胜魔主之后,当时的天帝特意建了一座宫殿以表三族友谊长流,这两根柱子上面刻的就是当时的战况。”
小千岁并不关心三万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感叹匠师的鬼斧神工。
到了天水碧之后,庭芜还有其他事要忙,无暇招待她们,引二人到席位坐下便离去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误会,小千岁觉得庭芜离去时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说不出的情感。
小千岁无心思考庭芜眼神的含义,坐下来,两只杏眼不停四处张望,寻遍所有身影,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
丹秫以为小千岁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有些紧张才到处张望,为小千岁倒了一杯酒,“别紧张,就把它当作圣诞宴,你只是来这里露个脸的普通人。”
小千岁知道丹秫误会了,也不解释,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一股辛辣味蹿入喉中,呛得小千岁眼泪汪汪,止不住咳嗽。
咳得眼泪横流,口水满手,小千斤正琢磨着找一条手巾。忽然,一条白色的手巾出现在眼前。
小千岁以为是丹秫给她的,直接伸手拿了手巾,擦去眼泪、口水。
手巾上藏着一股淡淡的果子味,甜甜的,很是好闻。小千岁记得,丹秫不喜香料,便问:“姐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熏香了。”
丹秫的手巾还握在手里,“那不是我的手巾。”
“啊……”小千岁见丹秫手里还拿着手巾,又看看自己手里握着的手巾,想起手巾下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回头,却不见此人。
小千岁拿着手巾问周围的人,却没有人认领这只手巾。
小千岁道:“姐姐,真奇怪,刚刚有个人借了手巾给我,一闪便不见了。”
宴会还未开始,客人、侍从来来往往,丹秫道:“可能是哪位仙子路过,瞧见你可怜,借了手巾给你。”
手巾上沾满了小千岁的泪珠口水,小千岁自己都嫌弃,打算遇见哪位仙子时赔一条新的手巾给她。
天水碧座无虚席,很多面孔小千岁在半月前的圣诞宴上见过,只有少部分是新面孔。比如斜对面的那一桌,席位上的人一袭红衣,红衣在人群中已经很耀眼,他那一头红发更是夺目,此人生了一双媚眼,眼神流转,便能勾人心魂,和他比起来,更带几分桀骜。
小千岁低声问:“姐姐,对面的红衣男子是谁?”
丹秫语气里满满的不尊敬,“臭狐狸。”
小千岁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一红一白相并从门外走来,红衣人不着鞋履,脚踝上的红色珠链燃着火焰,腰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一袭红衣很是随意的搭在身上,额间的眉心坠红得滴血,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玉瓶,瓶子里放着一只白色的茶花,面容姣好,这人好像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更像是来喝酒的。
他身旁的白衣人和他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衣人衣冠楚楚,头上一缕抹额更显风度,头发尽数被束起,显得此人干净利落。
小千岁又问:“姐姐,他们是谁呀?”
丹秫语气陡转,十分平和,“火神茶花、风神沙饧。”
小千岁道:“他叫茶花…他不是男的嘛,名字怎么和女孩子一样。”
“小殿下,背后评价他人,可谓不敬。”
不知何时,茶花走到了小千岁面前,刚好又听见小千岁对他的评价,停下来回应小千岁。
被人逮个正着,尴尬到脚趾绷紧,小千岁咧嘴苦笑,“……茶花神君,我无知小儿,还请见谅。”
茶花目光留在小千岁的手巾上,摘下玉瓶里的茶花别到小千岁耳边,“这朵茶花很适合你。”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骂人的。
茶花道:“我送来你一件东西,你也该送我一件东西。”
小千岁茫然无措,呆滞片刻,慌乱寻找身上可以作为礼品的东西。
今日出门是来参加狩猎的,身上除了一把弓箭、一袋箭矢,别无他物,小千岁实在是找不出其他东西。
茶花眼睛完成两道月亮,“不用找了,你把你的手巾送给我吧。”
小千岁:“……这条手巾不是我的。”
茶花道:“在你手里了就是你的。”
好一个强词夺理,小千岁竟找不出半分反驳的理由,可是这条手巾沾满了口水眼泪,实在是送不出手。
小千岁拱手赔礼,“茶花神君,今日多有得罪,日后你到云之巅,我请你喝酒。”
茶花夺走小千岁手里的手巾,手指一卷,手巾变成了一朵茶花,稳稳落在了玉瓶里,“没有得罪,我不喜与人计较,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一旁的沙饧实在看不下去了,“口是心非,抢人东西还说不与人计较。”
茶花回怼道:“话真多。”
沙饧道:“他就这副德行,殿下不要与他计较。”
茶花的声音穿过邻桌而来:“宴会快开始了,还不快过来。”
沙饧道:“二位殿下,待会见。”
丹秫道:“他们二人很好相处,不必担心。”
“她又是谁?”小千岁目光着落在新进来的女子身上。
此女身着水蓝罗裙,头上的步摇随着脚步微微摇曳,盛妆出席,一袭打扮不像是来参加狩猎的,更像是来出席盛宴的。
丹秫眼珠一斜,眉毛微挑,“水神女贞,你不要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每一次的狩猎,她都是前三甲,手上的灵兽不计其数,箭术更是百发百中。”
小千岁道:“这么厉害。”
宾客盈门,小千岁还是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