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紫边抹眼泪边跟在后面,玄校放缓脚步走在前面。
玄校后脑的长发垂于腰际,随风飘起,飘飘欲仙。
齐紫冷着脸问:“我们去哪里?”
玄校道:“我在城里有一处府邸。”
“你在城里有府邸?为何昨晚要去住酒楼?”
玄校沉默了一会,“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齐紫内心一百个白眼,“城里贴了捉拿我们的告示,我们还是不要进城了。”
玄校不语,执意带着齐紫进城,齐紫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等会被抓了,还要牵扯我,若不是担心你伤害兔兔,我才不会跟着你进城。”
玄校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微笑。
二人进了城,白日贴在墙上的告示像从未来过一样,一夜之间,不见踪影。
玄校带着齐紫回到涂山府,京元刚一开门,就看见玄校身旁站着的齐紫,眼里皆是惊喜,“这是夫人?”
齐紫怒道:“我是他仇人。”
玄校目光扫过齐紫落到京元身上,“备些吃的,送到房里来。”
京元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说:“除了葡萄之外还需要准备些其他的吗?”
玄校道:“不需要。”
京元嘀咕道:“老爷这是从哪里拐回来的良家妇女?”
玄校带着齐紫回到自己的卧室,卧室空间很大,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熏香,床榻可以容下五六个人,帘子后面搁置了一方大浴桶,屋内陈设简单明了,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以外,别无它物。
玄校坐在床榻上,齐紫在一旁站着。
玄校抬眸看了齐紫一眼,道:“晚上你就住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你跟京元说,白天你可以随意走动。”
齐紫淡淡地应了一声,拖着身体走到一旁,待手腕上的红绳绷紧,就不再往前走。
玄校看着齐紫死气沉沉的模样,不悦之色溢于言表。玄校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示意齐紫坐下。
齐紫不理睬玄校,站在原地看着地板发呆。玄校放在榻上的双拳握紧,自降世以来,从未有人敢给他甩脸子,一只未修炼成人形的小兔子居然敢接二连三地让他动怒。
京元叩开门,端着一盘葡萄、一盏葡萄酒进来,察觉到屋内压抑的气氛,小心翼翼地说:“老爷,这些够吗?”
“够了。”玄校显得有些不耐烦,京元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看向一旁站着的齐紫,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走到玄校面前小声说:“老爷,她这是生气了,你哄哄她,就好了。”
玄校扫了京元一眼,京元后背发凉,知道自己多嘴了,识趣地往屋外走去。
玄校站起来走到桌前,剥开葡萄送进嘴里,眼角余光不时瞥向齐紫。齐紫一直盯着地板,根本不看玄校一眼。
玄校不喜欢齐紫这副模样,他活了万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可不想她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但玄校又拉不下颜面去哄她。
吃了几颗葡萄后,玄校剥好一颗葡萄扔给齐紫,玄校本以为齐紫会接住葡萄,可谁知葡萄直直地砸在齐紫头上,玄校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摘下葡萄送进嘴里,假装刚刚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齐紫看着脚边的葡萄,怒目看着罪魁祸首,要不是考虑到兔族,齐紫真想捡起葡萄扔回去。
玄校余光瞥向齐紫,齐紫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看着地板发呆。玄校一直在等齐紫发火,冲他怒吼,但齐紫今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从进了房间就一直保持沉默。
两人僵持半响,玄校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齐紫,剥了一盘葡萄,走到齐紫面前,“吃葡萄。”
齐紫看也不看玄校一眼,道:“不吃。”
玄校按住心中的火气,“这可是全狳都最好的葡萄,你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
齐紫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哦。”
“你……不识好歹。”玄校一股脑儿把葡萄送进嘴里,门外偷听的京元见自家老爷这般模样,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找了个借口走进屋内,“老爷这个是新摘的水晶葡萄,您尝尝。”
“嗯……”玄校剥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连声赞叹“果真美味。”
京元小声说:“老爷,自古男子追求女子都是送胭脂水粉,首饰金玉,你送姑娘一盘葡萄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玄校展示出他代表性的微笑,“你去把整个狳都的胭脂水粉、首饰金玉全都买下来。”
京元无奈地说:“老爷,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俗气。”
玄校一眼扫过去,京元立即闭了嘴。见玄校没有动怒,京元继续说,“老爷你财大气粗,但也不能直接把东西砸给姑娘,你应该陪姑娘到处逛逛,逛到姑娘心情美美,再给姑娘买点礼物,顺其自然,也不会让人觉得你俗气。”
“嗯。”玄校应了一声,向京元摊出右手。京元迟疑一阵,才明白过来,摘下腰间的荷包递给玄校。
玄校走到齐紫身边,“狳都夜景热闹,我们出去走走。”
齐紫道:“我累了,我要休息。”
玄校露出笑容,威胁道:“你既然不去,那我让整个兔族陪我逛街。”
齐紫抬眸怒视玄校,憋出两个字,“我去。”
玄校看着齐紫的表情十分满意,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狳都的夜市与电视剧里的夜市别无二他,齐紫对夜市毫无兴趣,跟在玄校身侧漫无目的地闲逛。
珠钗首饰摊前,年轻的男子为身旁的女子精心挑选一枚珠钗,女子娇羞低头,接收男子的珠钗,与男子挽臂远去。
玄校走到首饰摊前,精心挑选了一枚珠钗,像方才的男子一般将珠钗插到齐紫头上,齐紫往后推一步,防备性地看着玄校,“你做什么?”
玄校眼神有些失落,面带微笑,“我想看看这枚簪子能不能把你的兔子皮剥下来。”
“变态。”齐紫骂了一句,丢下玄校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只得站在原地耐着脾气等着玄校。
“汪汪汪…”一阵狗吠传入齐紫耳朵里。
齐紫身体一颤,四处张望,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正对着自己狂吠。
齐紫最怕狗了,往后退半步,与路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齐紫忙着道歉,没有看清对方的脸,被对方抓住手腕,齐紫慌忙一看,玄校正站在身后。
“你…你来啦。”齐紫后移半步,躲在玄校身后,指着地上狂吠的狗说:“这里有只狗。”
小狗全身毛发乌黑亮丽,两只漆黑的眼睛盯着玄校,嘴巴止不住的狂吠。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紫衣女子从人群中寻来,蹲下身子抱起小黑狗。
小黑狗被紫衣女子抱起,立即止住了喊叫。
紫衣女子目光扫过玄校,落在齐紫身上,“吓着你了吧。”
女子语气温和,面容姣好,眉间的紫色水晶眉心坠在她的脸上显得黯然失色。
齐紫从未见过她,却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紫衣女子道:“方才斐斐跑得急,我没追上,它见到陌生人就会紧张乱叫,我代它为你们赔不是。”
紫衣女子躬身行礼。
齐紫见紫衣女子如此客气,也不好指责她,道:“没事…夜市人多,它受惊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紫衣女子说:“多谢妹妹体谅。我抱着它上岸来买点胭脂,谁曾想它第一次上岸,会撒了欢到处跑。幸得妹妹心善,没有怪罪它。”
齐紫平日不喜欢陌生人称呼姐姐妹妹,但面前这人明艳动人,便道:“姐姐客气了,它没有伤害我,我自然不能怪罪它。姐姐方才说‘上岸’,这附近有河流?”
紫衣女子道:“延着这条路往前,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大河,我有一艘花艇在河里,若妹妹不嫌弃,可随暮云去花艇小憩一会。”
“好呀好呀。”齐紫正愁要如何打发时光,一听对方邀请自己,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一旁的玄校从见到暮云那一刻起,嘴角一直带着招牌式微笑。
暮云道:“这边请。”
还未走到岸边,齐紫老远就看见河中飘着的一艘巨大的花艇,花艇两层楼高,红色灯笼高高挂起,船身精心雕刻着简约的蛇纹、狗纹。
齐紫指着花艇道:“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花艇吧。”
暮云点了点头,“花艇小巧,让妹妹见笑了。”
“这还小啊。”齐紫没见过世面,这艘花艇算小,那多大的花艇才算大。“姐姐,你这艘花艇肯定花了很多钱吧。”
暮云道:“是花了一点积蓄。”
一点积蓄!齐紫道:“富婆。”
暮云一头雾水,“富婆二字为何意?”
齐紫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人不懂富婆二字的含义,解释道:“就是说你很有钱。”
暮云笑语盈盈,“妹妹说笑了,我在狳都算不得有钱人,要说狳都的有钱人,涂山府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齐紫走在甲板上差点摔下去,幸亏玄校扶了一把,齐紫才没有摔下去。
齐紫问:“涂山府,姐姐你认识涂山府的人吗?”
暮云扶着齐紫走上甲板,扫了玄校一眼,“你想认识涂山府的人?”
齐紫道:“我只是好奇这涂山府的当家老爷长什么样,是脑满肠肥,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还是头发掉光的秃头。”
暮云掩嘴一笑,手上的蛇形手链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听说涂山府的老爷面容俊秀,身型挺拔,凡事见过他的人,无不倾倒于眉眼之下。”
齐紫不信,“传言非真非假,已经喊老爷的人了,还俊秀、挺拔,这中年男人的眉眼再怎么媚人,也不至于谁见了都要倾倒,姐姐你莫要听他人胡说,我觉得这涂山老爷肯定是一个丑八怪,才放出流言让别人宣传他。”
暮云看向玄校,玄校依旧面带微笑,看不出一丝怒火。
婢女送来糕点、酒水,暮云为齐紫、玄校斟上酒水,“这是我酿制的酒,你们尝尝。”
酒香浓烈,齐紫饮了一口,腹部被酒浸热,“这是什么酒?”
暮云道:“蛇酒。”
齐紫一听,放下手中的酒杯。
暮云笑道:“姐姐跟你开玩笑的,这是用蛇果泡的酒。”
“我吃糕点。”齐紫不敢再喝酒,拿起一块狗狗形状的糕点放进嘴里。
“这是我家乡的特产,你们尝尝。”暮云夹起一块蛇皮形状的凉拌菜放进二人碗里,齐紫看着碗里的皮状物,不敢下口,玄校波澜不惊,夹起凉菜放进嘴里,“清脆爽口,可谓佳品。”
暮云给玄校斟满酒,“能得公子夸奖,暮云高兴不已。“
暮云看着玄校的眼睛仿佛能拉出丝来,齐紫这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心中虽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有美女陪伴,玄校的心思就不会放在她的身上。
玄校余光瞥向齐紫,齐紫自顾自地吃着,毫不在意他和暮云说了什么。
暮云继续献殷勤,为玄校夹菜斟酒,“品酒吃菜,略显单调,若公子不介意,我唤来舞姬、乐师为浅奏一曲,打发这漫长的月夜。”
玄校还没回答,齐紫抢先一步回答,“好啊好啊。”
暮云拍了拍手掌,一排排舞姬扭着水蛇腰抱着琵琶前来,舞姬抱着琵琶边奏边舞,齐紫不懂音舞,只觉得乐声催人眠,齐紫眼睛倍感沉重,缓缓闭上,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舞姬移步暮云面前,暮云起身与舞姬一起,随着乐声舞动身体。舞姬虽美,却不及暮云万分之一。
暮云脱掉外衣,露出一截水蛇腰,甩动手中的丝带,丝带拂在玄校脸上,玄校唇角勾勒,一双含情眼紧紧盯在暮云身上。暮云随着乐声在甲板上旋转,转到玄校身边,右脚踩在左脚的鞋子上,身体一趔趄,恰好倒在玄校怀里。
玄校面带微笑,左手扶在暮云腰上,右手缓缓移到暮云脖子上,右手用力掐住暮云的脖子,暮云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见,双手紧紧抓着玄校掐着脖子的手,“公子这是何意?”
玄校不愠不火,语气柔和,“回去告诉妖神,好好管理妖界,否则我摘了他的蛇胆。”
玄校左手用力一推,暮云摔倒在地,玄校俯身抱起齐紫下了花艇。
舞姬跪在甲板上,看着暮云,暮云右手一挥,舞姬变成蛇形烟雾,消失在甲板上。
暮云回到紫金宫,紫金宫门口蹲着的黑犬石像幻成两只大黑狗,摇尾而来。
暮云瞪了黑犬一眼,黑犬委屈叫了一声,变回石像重新蹲在门口。
“主人,你回来了。”袀玄闻声而出。
暮云坐在双头蛇铁座上,脸上的妆容逐渐消失,身上的紫色罗裙变成紫色长袍,脸上的媚气被英气所替代。
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你今日又横渡地血渠了?”
袀玄眼神略带闪躲,“主人……”
暮山道:“你身上的伤是地血渠的邪祟造成的?”
“主人……奴……”
暮山面露愠色,“你是我从地血渠救回来的,你应该为我所用。”
“是…”
“你去人间杀了玄校。”
袀玄略显迟疑,“狐主……是上古使者…奴灵力低位…恐不是他的对手。”
暮山转动无名指上的蛇戒,“上古使者!哼,四大神兽死了,他才有机会成为上古使者,充其量只不过是一只臭狐狸。现在神妖共存,他只是一只受罚的狐狸,在人间不能动用灵术,你对付他绰绰有余。”
袀玄点了点头,化作一缕黑烟飞出了紫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