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瞬间愣了愣,他莫名的有些慌张起来。
他静静的坐在龙椅上,食指骨节不停的敲打着龙椅的扶手,熟悉朱棣的人都知道,每当陛下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代表他想杀人了。
刘敬心中同样冷冽。
朱棣低头沉吟,这不算什么高深的计谋,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谁打的算盘。
“领头者是何人?”朱棣沉声问道。
“兴安伯徐亨。”刘敬回答道。
朱棣心道果然,这无论事情的结果是怎样,这兴安伯徐亨,一定要死。
徐亨是太孙的人,在永乐十二年他朱棣亲征漠北的时候,两人结下了极深的情谊。
所以很显然,这次出手,是太孙所为!
朱棣目光再度冷冽。
敢私自用军,相残手足,真是朕的好圣孙啊!
不过有这种手段,朱棣还是不免高看这小子一眼。
的确,如果圣孙真的将朱瞻壑那小子杀了,他朱棣也最能选择作罢,他为了朱家江山考虑,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事实。
总不可能立汉王吧?瞻壑没了,立汉王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他是否知晓,一旦这小子受到损伤,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损失?
那两种亩产千斤的主食,你朱瞻基去寻找吗?杂交水稻,由你朱瞻基来找寻吗?
驱除鞑虏犁庭扫穴的大业,由你朱瞻基来完成吗?
朱棣对原本寄予厚望的圣孙,渐渐的有些失望。
但眼下,朱棣即便失望,也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试着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瞻壑给救下来。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轿子山山高林密,背后连接的青龙山,更是数千丈高的大山,只要汉王世子躲在其中,这三千兵马,不一定那汉王世子有什么办法。”
刘敬只能这样轻声劝慰。
朱棣不动声色,依旧食指不停敲击扶手,显然是杀意未消。
但其实心中还是稍缓,瞻壑这小子向来聪明,肯定知道躲在密林之中,是对抗朝廷兵马的最好办法。
这三千人即便进入密林,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刘敬!”朱棣凝声说道。
刘敬顿时肃然,恭敬垂首道:“属下在!”
“你拿着朕的圣旨,去大营调集一万兵马,以保定侯孟瑛为统帅,你锦衣卫带上两个千户卫所,火速前往高桥门外作战,将那三千兵马拦下来,他们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刘敬恭敬称是,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徐亨呢?”
“国之干将,却干为他人鹰犬!绑缚他到朕殿前,朕倒要问问,他脑子里面装是什么屎尿!”
刘敬恭敬称是,正欲离开,殿外又传来了声响。
“陛下,锦衣卫千户林远求见,说有重大军情。”
朱棣看向刘敬。
刘敬急忙开口解释道:“他是臣派出去打探城外动静的负责人。”
朱棣微微颔首,“宣他进来。”
少顷,锦衣卫千户林远走了进来,正欲大拜,朱棣沉声说道:“ 无须跪拜,说事。”
“陛下,城外传来消息,徐亨带着三千兵马,朝着轿子山而去,在途中遇见了铜面人,徐亨封锁轿子山到京城的各处碍口之后,其余兵马,全部都用以围杀铜面人。”
锦衣卫指挥使林远声音铿锵。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龙椅上的朱棣,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当然,他一个小小千户,也不敢有这样的僭越之举。
“林远,消息可靠吗?”
林远急忙顿首,随即说道:“大人,当时咱们将消息传递回皇城的时候,其余兄弟就在远远监视着这群人,但是后来,这群人开始大规模朝着一个方向调动。”
“这才给了兄弟们可趁之机,在付出几位兄弟性命的代价下,得到了这个消息,自无半点虚假。”
他没有察觉到,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听到他说完之后,一口精气神完全泄了下来。
刘敬倒是察觉到了,但他以为陛下是送了一口气,也跟着面露喜色,笑着说道:“铜面人武功极高,有他迟滞徐亨兵马,陛下可以从容派出兵马拦截,必能保下在轿子山的汉王世子。”
“只是可惜……这铜面人武功如此之高,却在今日就要陨落了。”
朱棣不动声色,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从军营调兵,就算再快,到高桥门也需要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却也是最要命的一个时辰。
瞻壑即便有堪比郑和的武艺,又如何能在三千兵马的围杀之下活下来?
所以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朱瞻基啊朱瞻基,你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汉王世子,而是我大明富强的希望啊。
瞻壑这小子也是,躲在轿子山中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化作铜面人出手?
而且是打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架?
“陛下?”刘敬见朱棣出身,而事态又极为紧急,不由得催促道。
朱棣这才回神。
“陛下,臣是去军营传旨吗?”刘敬问道。
朱棣摆了摆手,极为严肃的问道:“如果御马全力奔走,你到达阵中,需要多久?”
刘敬想了想,轻声说道:“至少三刻钟。”
朱棣摇了摇头,没法了,没法了,他虽然是这个帝国的主人,可对这件事,他一样是无可奈何。
没有任何办法。
承载他无数希望的好孙子啊,很有可能今天就没了。
但即便有一分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郑和在殿外,王安在偏殿,你叫上他们,去高桥门外,保下铜面人!不惜一切代价!”
刘敬当即凛然,这陛下,为何对这铜面人如此重视?
不惜一切代价,也就是说,就算用他刘敬的性命来换铜面人,这交易也必须做?
他心有疑惑,但不敢问,只得匆匆往殿外走去,叫上郑和与王安,火速朝着城外赶去。
“林远,你去大营传旨,告诉保定侯孟瑛,将那三千逆贼,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除了徐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