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亨派出的佐官,名为蒯舟。
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已经成为了军中的中层将领,可以说前途极为光明。
但他并不是靠家族,他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他靠的,是过人的才智、不俗的武艺的,以及在战场上不怕死的决心,才换来了如今的地位。
所以他见惯了生死,沙场上的横尸,也不能让他的心境有半点波动,而且他也确信,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死亡,能够拨动他的心弦。
但此时此刻,他可以肯定,他说了大话。
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一人拄戟而立,身体微微颤抖,浑身浴血,那些鲜血沾染在他的青铜面具上,经受太阳的炙烤,很快变成褐色的血渍,远远看去,就像是给这面具上了个色。
他这才发现,他畏惧的不是鲜血与尸体,他畏惧的,是那个如同神魔一般的人。
百户长邹岳,被大戟死死的钉在地上,直到死,脸上都带着无边的惶恐。
而其他兵卒,都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身上的重甲,在面对那大戟的时候,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只有一些马儿幸免于难,正茫然无措的在战场上随意溜达。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啊,这一百人竟然全死了!这是怎么恐怖的战力?
他不禁在想,他手下的这五百人,需要填多少进去,才能将这人杀死?
亦或者说,这五百人,可能都不够这五百人杀?
朱瞻壑抬起眼眸,看着越来越多的骑兵,面色无悲无喜。
他转过头,看着树下惊惧不已,已经被眼前的悲惨景象吓的呕吐不止的两人。
不对,那小孩并没有惊惧,他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好奇。
或许这好奇当中,还有一丝敬仰的意味。
朱瞻壑觉得值了。
“瞻壑啊瞻壑,这才一百人,你都消耗成这个样子了,五百人又该如何杀?三千人又该如何杀?”诸葛孔明无奈的叹息道。
朱瞻壑笑道:“尽力杀吧。”
“总得让他们知道,人的性命,总归不是他们想杀就杀的。”
而此刻,那佐官蒯舟看着朱瞻壑,朗声喝道:“阁下如此武艺,为何不货与帝王家?用于江山社稷?反倒无故杀害官兵,犯下滔天罪孽?”
朱瞻壑当然看出来对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更多的人汇聚此处,对他完成聚歼。
但无踏雪在,他也没法逃得过骑兵,而且身后就站着两人,他也不允许自己逃走。
“真是可笑,无故杀民,也配称为官兵?那你说说,他们二人有何罪?为何要杀?”
“这小孩不过四五岁,又是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杀他?”
“当兵的比贼还狠,当真是曾剃头吗!”
蒯舟面露不解,这曾剃头是谁?
“官军行事自有军令,岂容你胡乱置喙?你占据小义,便以此管中窥豹,觉得掌控道理,但殊不知义有大小?如今杀这些人,是舍小义而为大义,自然皆可杀。”
蒯舟向来好学,虽然没有功名,但依旧是军中出了名的儒将。
朱瞻壑当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感情他汉王世子朱瞻壑,成了阻挡在大义面前的人了?他动摇了太子一党的地位,干涉了皇权的交接传承,所以他们要杀自己以维护大义?
他汉王世子的出现?就是动乱之源,只要剪除,大明王朝就能重回正轨?
所以这些无辜百姓惨死,听起来好像还有点意义?
朱瞻壑朗笑一声,从邹岳身上拔出大戟,遥遥指着蒯舟。
“阁下此时回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蒯舟大声说道,只是声音稍稍有些颤抖。
朱瞻壑面露讥讽,向前踏步。
而此刻,战鼓轰鸣,远处有不少人马赶来,激起漫天尘土,他们很快就将朱瞻壑围在了最中间。
而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兴安伯徐亨。
兴安伯徐亨头戴凤翅盔,身穿山文鱼鳞甲,极为耀眼。
他看了看那戴着黄铜面具,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红褐色面具的身影,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意味。
他回头看了看当时向他报告讯息的斥候。
“当时你看到的汉王世子,是穿着这件衣物吗?”
那斥候上前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时相隔极远,所以不甚清楚,但的确是一席白衣。”
徐亨不禁皱眉。
不过出现在此处,即便不是汉王世子,那也是汉王世子的拥趸,那就是必杀。
“全军听令!冲杀此寮!”
……
朱棣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轿子山的一切动向。
从昨天朱瞻壑到轿子山外安营扎寨,再到朱瞻壑这小子杀羊,再到这小子这小子组装那铁球,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还有今天早上,朱瞻壑何时进山,朱棣也知晓的极为清楚。
但是进山之后但是什么情况,朱棣就不知道了,但以那小子的妖孽程度,解决落魄山山匪,只是时间问题。
但从今天中午开始,他的消息,就中断了,派出去的锦衣卫,都没有回信。
这很不寻常,一般情况下,即便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他们依旧要在一定时间内回来汇报情况。
所以人既然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他们遇到麻烦,无法抽身,所以无法回来汇报具体情况。
第二,就是他们遇到麻烦,死了。
至于叛变,朱棣不认为他们有叛变的理由,即便有一两个,但也不应该是全部。
于是让锦衣卫指挥使刘敬派出锦衣卫探查一番,看京城西南,到底出现了什么变故。
可正当朱棣忧虑的左右踱步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刘敬走了进来。
“陛下,有消息了。”锦衣卫指挥使刘敬一脸愤怒。
朱棣稍微有些急切的说道:“快讲!”
“陛下,外城廓高桥门外,有一支约莫三千人的军队,朝着轿子山而去!说汉王世子在轿子山中被山匪杀害,他们打着为汉王世子复仇的旗号,一路朝着轿子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