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节 恶魔化做泥
看纪刚居然连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都不知道,几位都察院的官员也是差点笑出声来,可这么好的罪证摆在在面前,他们怎么会让纪刚装傻充愣的给蒙混过去,副都御史哪管纪刚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冲愣,立刻大声将这条罪状宣布以便让书吏记录在案。
反正有这么多人证在场,到时候作证画押就是了。就目前的三项罪,定纪刚一个意图谋逆是足够了,可都察院的官员们想要纪刚死,那始作俑者的马云更希望纪刚马上死,因为他太了解纪刚了,只要给纪刚一线生机,那很可能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马云刚才安排刘怀礼去做了另外一件事,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只要刘怀礼一回来,那就可以定纪刚的谋逆大罪了。反正马云也不着急,就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看着都察院的官员们继续审问纪刚的属下,看看还不能不能挖出什么大料来。
可惜,接下来这些心腹属下们交代的大多是纪刚搜刮钱财,敲诈勒索,贪墨不法的事,这些事本来可大可小,可所有官员都知道纪刚搜刮来的钱财有一部分是流向陛下的皇宫内库的,所以这些罪状都不能深挖下去。
就连纪刚在府中养了二十四个太监和一百名吴中秀女的事,这虽然看上去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可毕竟大明律里并没有规定官员家里不能用阉人做奴仆,也没有规定府中女眷婢女不得超过多少数量,所以这一条虽然记录在案了,但也算不得什么必死的大罪。
终于,在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刘怀礼终于是回来了!马云看到刘怀礼在大堂外示意,满意的笑着点点头。然后在审问的空档,马云适时起身施礼道:“各位大人,刘公公奉命去搜查纪刚在南京城外的一处别业已经归来了,可否让他上堂陈述一下搜查结果?”
都察院的官员自然明白马云也是想整死纪刚的,闻言之后哪里还不明白一定是刘怀礼带回重要罪证来了,相视一笑之下,副都御史连忙大声说道:“有请刘公公上堂。”刘怀礼闻言迈步走入大堂,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所有人一见刘怀礼背后的人抬着的东西,眼神立刻就都不一样了,纪刚更是霎时就面如死灰的盯着刘怀礼大声嘶吼道:“刘怀礼,本官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陷害本官!是马云!?是不是马云让你陷害我的?是不是他?!”
刘怀礼却并不理会纪刚,而是上前躬身奏道:“启禀各位大人,咱家奉命去了城外的纪刚别业搜查,却遭到了死士的激烈抵抗,咱家和属下的厂卫们拼死击退了死士,这才得以进入搜查,并在别业中查出大量的铠甲和军械火器,咱家身后这些就是搜到的部分铠甲和军器、火器,还有击杀的死士两人和俘虏的死士三人!”
副都御史开心的点头赞许道:“刘公公幸苦了,只是如何证明那别业是纪刚的,又如何证明这些死士和军械火器都是纪刚私藏的?”纪刚闻言大急,再度嘶吼道:“大人明鉴,本官从未在别业中养过什么死士,更没有私藏什么铠甲和军械火器,这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啊!大人你可一定要查清楚才是。”
此时的纪刚早已没有了原先的倨傲和无畏,更没有了陛下只是准备敲打敲打他的侥幸,如果说前面的那些罪状他还能侥幸活命判个流徙千里的话,这一条罪那可就是必死之罪啊,纪刚此时也不由得暗骂这马云实在是太狠了,为了置他于死地真是下狠手了啊!
副都御史冷冷说道:“纪刚,本官念你还有三品武职官身,没有对你用刑,你若再敢咆哮公堂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说罢又转向刘怀礼笑着问道:“还请刘公公回答本官的问题,只有厘清了这些关系,本官才能定纪刚的罪啊!”
纪刚此时真是要被气死了,他这十多年冤枉害死了多少人?可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栽赃上这么大的一桩罪名?这还真是报应不是不报,只是迟早的事啊,有谁会相信,他纪刚最后居然是被冤枉的,居然也是被人栽赃陷害死的?
只见刘怀礼阴阴一笑,取出了地契和房契道:“回大人的话,这是纪刚购买别业的地契和房契,足以证明这所别业就是纪刚的,而这三个死士也在押来的路上就审过了,他们已经供认豢养他们的就是纪刚,纪刚曾多次看他们操练,至于这些军械火器嘛,别业中的管事和杂役也都可以证明这些都是纪刚亲自送进去的。”
刘怀礼话音刚落,那三名“死士”和别业中的管事、杂役都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作证,纷纷指证主谋就是纪刚,甚至还有人指证说纪刚曾经说过等时机成熟就带他们“谋反”夺取皇位,总之一个个都是言之凿凿没有半分作假的样子。
纪刚此时已经是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在这样确凿的人证和物证面前,他的任何辩驳都是苍白无力了,现在也不可能有任何人站出来说这些都是造假的,反正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只会认为他纪刚是真的要谋反了。
可是天地良心啊,他纪刚不过就是想感受一下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感觉一下身边有太监侍候,各个院中有秀女等着他翻牌子临幸的感觉罢了,就算那日除夕家宴上也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当王爷的感觉而已,这已经是他纪刚今生最大的追求了。
他纪刚何时会想过要谋反啊?他纪刚自己几斤几两何德何能他自己会不知道么?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离了陛下,莫说是手握重兵的张辅、柳升了,他怕是连这南京城里的任何一个侯爷都拧不过,他怎么会有心思去造反的啊!
他纪刚想要的只是那种位极人臣的感觉,只想做一人之下,只想把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脚下,看着那些国公,侯爷和文武大臣在他一个三品武职面前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看着每次上朝所有文武重臣都等着他率先入殿,这就是他想要的啊!
至于搜刮的钱财,那也不过是他纪刚替陛下去担着恶名罢了,只是他自己也管不住自己,从最开始的每次只拿一成,到现在的自己留下六七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越拿越多,其实他能花的了多少?就算全府的人都每天锦衣玉食也花不完这百分之一啊!
可如今,这一切都没了,豢养死士、私藏铠甲和军械火器,这是绝对的谋逆罪,这样的谋逆大罪就算是开国功臣也没有用,更何况满朝文武还有一半是想要他纪刚死的,谁会去替他查明真假?只会墙倒众人的落井下石罢了。
终于,在纪刚浑浑噩噩的神思不属中,都察院官员们就将他的谋逆罪审结了,所有人证都签字画押,监听的马云也盖上了印鉴。副都御史将封好的卷宗呈给马云道:“那就请马公公代为转呈陛下吧?”马云接过来点点头道:“好,那咱家就带上纪刚一起进宫去听候陛下发落了!”
都察院的官员们闻言一惊,相视一眼后副都御史小声劝道:“马公公,带纪刚进宫面圣恐怕殊为不妥吧?还是先让陛下看了罪状圣断之后再定不迟?”马云摆摆手笑笑压低声音道:“诸位大人放心就是了,咱家保证纪刚绝对活不到明天。”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既然马云都这样说了,他又是陛下定的钦差宦官身份,都察院官员也只能躬身领命。就这样,马云拿着纪刚的罪状卷宗,刘怀礼带着厂卫们押着纪刚和他的心腹属下四虎离开都察院上路了。
听说可以进宫面圣,纪刚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只要能见到陛下,他就还有希望,可很快,马云上前就打断了他的幻想:“纪大人,咱家说过会找时间和你说清楚的,那就在此时吧,在纪大人即将上路之前,咱们也做个了断的好。”
纪刚闻言立刻大惊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即将上路,你们不是要带本官进宫面圣么?”马云嘿嘿一笑道:“纪大人想多了,咱家不过是因为那些都察院的官员们胆子太小,不方便和他们说实话罢了,其实陛下早就有旨,一旦审清楚你的罪状就立刻行刑!”
纪刚听罢更是一脸惊愕的说道:“什么?你说这是陛下的圣旨?不可能,你拿出来给我看,我不信陛下会下这样的旨,你一定是为了除掉我而下的矫诏,你不能这样,矫诏可是等同谋逆的死罪,你不能为了整死我把自己也害了啊,你还是带我进宫面见陛下吧,要怎么处置我由陛下定夺好了。”
马云微微摇摇头道:“纪大人既然知道矫诏也是死罪,那就该明白咱家是不敢矫诏的,这里可是南京城,咱们距离陛下可就一炷香的功夫,纪大人觉得咱家会蠢到矫诏杀你么?纪大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难道还真以为是咱家想要你的命么?”
纪刚这时候才是彻底的慌了,乱了,眼神迷乱的看着马云,从刚才起就不再自称本官而是说我了,他口中不住的问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可是陛下最得力的爪牙啊,陛下还要靠我却给他的内库筹钱的,陛下还要我替他去做他不方便做的事的,陛下怎么会不要我了?”
马云轻蔑的笑笑道:“纪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咱家刚刚得到的消息,你属下的赛哈智已经带人去了一趟你的府邸,你府中的金珠宝银他已经全部送到皇宫内库里去了,据说有二百三十多万贯啊,现在你可明白了?”
纪刚还是有些不信的问道:“什么?你说这一切都是赛哈智在背后搞鬼?”看纪刚现在已经彻底傻了,马云也懒得再和他废话,于是笑笑道:“是谁在搞鬼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咱家和纪大人说这些,也是感念纪大人当初的举荐之恩,可这些事,真不是咱家能左右的啊!”
纪刚闻言更加慌乱的问道:“马总管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要拉我去行刑么?”马云笑笑道:“当然,南京城里恨你的人这么多,怎么能让你消无声息的死了,自然是要去闹市上将你当众行刑以平民愤,不过纪大人放心,为了报答你的恩德,我会让刘怀礼早些让你毙命的,不会让你挨完全套的凌迟之刑!”
“什么?凌迟?!!!”这一下,纪刚已经是面如死灰一般的苍白中泛着青黑了,他不由得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啊?那陈瑛死时也不过是诏狱中一杯鸩酒,为何到我这里就是凌迟?陛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不公啊!”
马云不再理会纪刚的迷乱失态,直接将纪刚拉到了闹市之上,当众宣读纪刚罪状之后便宣布将纪刚凌迟处死,而他属下的四虎则全部斩首示众,就这样,在南京百姓和闻讯赶来的官员面前,纪刚被一刀一刀的活剐了,至于刘怀礼有没有按马云所说的早些让纪刚死掉,就只有刘怀礼和纪刚自己知道了。
一代酷吏恶魔纪刚,就这样化作了一片片被百姓争抢的碎肉,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最终的下场就是连骨头渣子都被人踩进了地下。恶魔纪刚的下场,真是比死无全尸还要惨烈的死无全渣啊!
这一日,南京城里可是比听说左都御史陈瑛死的时候还要热闹,这一日,也不知有多少沦落青楼的建文遗孤女子都重酬宾客,纵饮美酒尽情欢闹,这一日,也不知有多少沦为奴和隶贱婢的建文遗孤都哭成了泪人拜倒在暗藏的亲族灵位之前。
纪刚死了,一个时代也结束了,第二日,皇帝陛下下诏赦免了在逃的齐泰和黄子澄亲眷。这可是当初的奸臣榜里名列前茅的人。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从此之后,当今皇帝对于建文朝遗孤的打压抓捕不会再这么强力了。
诏狱暗牢中,得到消息的蒙禹也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这么多的师长前辈的仇,直到今日才算是替他们用最解气的方式给报了,蒙禹以水代酒,逐一告慰着黄观、盛庸、练子宁、方孝孺、黄子澄、景清等等这些多少都和蒙禹有过交集的人的在天之灵。
愿忠魂英灵得以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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