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节 请君入囚车
于世海也不再管身边宛若洪水决堤一样溃散的乱军,而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问了一句:“娃娃,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是谁了吧?”汉王心中一时颇为感佩,当下也抱拳回道:“晚辈朱高煦见过老前辈。”见汉王直接说了名字而没有报王号,于世海欣慰的点了点头笑了。
“原来真是大名鼎鼎的汉王殿下啊,能在阵前死于你的手下,老夫也算死得其所了。”汉王再次抱拳道:“敢问老前辈是因何故被裹挟谋反的?”于世海见汉王最后关心的是这个,知道是要为他脱罪,更加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便悠悠道:“无非就是师门的羁绊斩不断罢了,老夫见你这阵上功夫不错,可内力着实弱了些,你我既然有缘,老夫就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你若有心,便自己练一练吧。”
汉王闻言一怔,他没想到这即将死在自己手下的乱军主将用内力保住性命居然是为了传授他内功心法,内心感动不已的汉王再连忙单膝跪下道:“晚辈多谢老前辈厚爱。”于世海笑笑,慢慢将内功心法反复念了三遍才问道:“你可记下了?”
内功心法并不复杂,汉王本也还算聪慧,连忙回道:“晚辈记下了。”于世海最后说道:“这些乱军多为民夫和百姓组成,间或夹杂有少量山贼土匪,还望殿下惩办首恶和贼匪即可,这些人逃散之后也便又会是大明百姓,就莫要再追究他们的罪责了!”
汉王躬身行礼道:“前辈放心,晚辈记住了,此次只办首恶,从者不究!”于世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如此,老夫便再无牵挂了,殿下保重吧!”于世海说着,便散去了内功,鲜血再度喷涌而出,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开始倾倒。
汉王上前一把抱住老人家,然后疾呼道:“还未得知前辈尊姓大名,还望给晚辈留个念想啊!”于世海看着眼前的汉王急切的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笑笑道:“殿下这样子,可不太像天家之子啊,也罢,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乃无敌飞将张定边大帅麾下参将——于世海!”
老人家说完,便彻底的闭上了眼睛,汉王长叹一声,将老人家的尸体抱上自己的战马,又将老人家的大刀挂在自己的马鞍之上,这才重新上马将枪一指道:“就是此时,击溃乱军,与定国公汇合。”说罢便策马率先冲了出去!
这主阵地的乱军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溃散,也有人开始扔掉武器开始逃散,暴民的头目们本就只是地痞流氓和好勇斗狠之辈,于世海已死,弥勒教的亲传弟子也不见踪影,他们此时哪里还压得住阵脚,不一会就被汉王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四散逃逸。
当汉王挑飞了最后一个悍不畏死的暴民头目时,这场差一点就将陷落大明江南两省的意外暴乱就被遏制下来了,一些不及逃散的暴民被明军俘虏,押在一边。而汉王则缓缓走向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定国公徐景昌。
看着徐景昌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颊,汉王就知道,这个中山王之后从此便再也不会惧怕战场了!而徐景昌一看汉王来了,也连忙迎上去说道:“二哥,我们真的赢了!”汉王笑笑抱拳施礼道:“恭喜定国公以弱势兵力力挽狂澜,快些写捷报八百里加急报送陛下吧,记得,莫要提我!”
徐景昌微微一怔,已经有些哽咽:“二哥······”汉王摆摆手道:“快去吧,如此大捷,捷报必须第一时间送出,二哥先替你去审审那些暴民,其实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就乱起湘潭的!”徐景昌应诺而去,汉王则策马来到俘虏面前。
汉王扫视了一遍眼前的数十个俘虏,见有一个俘虏年纪恐怕才十五六岁,便眉头微皱的将枪一指道:“你,出来!”那少年一看指的是自己,以为是要杀自己,当时就尿了裤子,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哀求道:“军爷饶命啊!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
汉王无奈的笑笑,就这样的人也敢造反?于是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要杀你,只是想问你些问题,若是答得好,我便放了你!”这少年一看有望活命,连忙膝行出列拜伏于地道:“军爷要问什么只管问吧,小的一定如实作答!”
汉王问道:“你先告诉我,这大乱是因何而起的?”少年想了想回道:“小的也是听同乡之人说的,似乎这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场赌博。”“什么?!赌博?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说与我听!”汉王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大乱的起因,居然是因为赌博?
那少年诚惶诚恐的说道:“各地征集的民夫原定在湘潭城外集合,可有的近有的远,先到的便只能就地等待,这闲极无聊之下,赌博耍钱便成了大家伙的消遣,后来,连负责监送的军爷们也参与了进来,赌了几日,有个泼皮那天手气实在是太差了,一直在输又不肯收手,把田产和妻女都输了之后又欠了军爷几十贯钱。”
少年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该怎么说,然后才继续说道:“第二天夜里,那家伙越想越亏,此时正好弥勒教的弟子来宣扬去了北平就没办法活着回来了,这家伙心眼一转,便去找那几位债主军爷理论想赖账,那些军爷自然是不肯的,便动手打了他,他便一路高呼官军要动手杀人了!
这半夜时分一喊,很多人从梦中惊醒就开始慌乱而跑,而军爷们也开始抽刀镇压,一见了血,这事态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场面越来越乱,那些头民夫目本都是些地痞无赖,他们便趁机杀光了监送的官军,又趁乱带着人直接杀进了湘潭四下劫掠,而后周围加入进来的人便越来越多,直到弥勒教的亲传弟子们到了,乱象才逐渐控制下来。”
汉王听完之后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祸事的起源还真是颇为荒唐,而且还和五代时期后唐庄宗李存勖经历的变乱简直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就是那一次直接颠覆了一个帝王,而这一次所幸被他们将大乱扼杀在了长沙城外,这不得不说是万幸啊!
汉王挥挥手道:“给他松绑,让他走吧!”自有军卒上前给他松了绑,那少年一看真的被放了,千恩万谢之下连滚带爬的跑了。汉王本想将剩下的俘虏也放了,但转念一想,这湘潭和长沙两地的地方官也需要个交代啊,便只能作罢了。
当徐景昌和汉王领军回长沙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出城准备去接应他们的丰城候李彬和总捕卢方,这长沙城内的内应已经被卢方和李彬肃清了,如今缺的就是抓捕那作恶多端的谷王了!大家各自见礼后,丰城候李彬便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可汉王却摆摆手道:“抓谷王,你们就不要去了。”而后又对卢方说道:“,卢总捕,劳烦你先将这位老前辈好生安葬了吧!”卢方刚才就看见汉王的马上横担着一具尸体,虽然面朝下,可怎么看都像自己的师父,此时闻言,便连忙上前接下尸体,可一看尸体的脸,卢方便失声惊呼道:“师父!”
众人闻言一怔,汉王更是好奇的问道:“这位老前辈是卢总捕的师父?”卢方已是泣不成声的答道:“是,这就是卑职的授业恩师,不但教授了卑职习武练功,还教卑职识文断字。只是不知他老人家是如何会死在这里的?”
汉王喟然一叹道:“这位老前辈便是李法良派来领导湘潭乱军的,不过我已经问明白了,他是碍于同门情谊才勉强答应,而且临死之前还让乱军彻底溃散,卢总捕就安心去埋葬了他老人家吧,不会再有人追究他的罪责就是!”
汉王说罢,又摘下挂在马鞍上的大刀递给卢方道:“这是老前辈四十年前纵横沙场的武器,就一起安葬了吧!”卢方恭敬的接过之后再度问道:“敢问殿下可知我师傅他老人家叫什么?卑职到现在也只晓得别人都叫他老海。”汉王点点头道:“老前辈临死之前传了我一套内功心法,而我也问了老前辈的姓名,他告诉我他叫于世海,乃是当年陈友谅账下大将张定边的参将。”
卢方再次躬身行礼道:“卑职多谢殿下。”卢方领着属下的捕快,带着于世海的尸体和大刀走了,而汉王则带着一百亲卫押着卢方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囚车前往谷王府,到了王府门口,那谷王府的门禁士兵一见来的只是个校尉,自然是蛮横的将他们挡在外面。
汉王压住火气大声说道:“速速让谷王出来领罪,或许还能被陛下从轻发落,若是执迷不悟,等我带兵杀进之时,便再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讲了!”那门禁头目平时也是蛮横惯了的,伸手一指道:“在这湖广地界,就算是丰城候来了也只能乖乖下马求见,你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也敢口出狂言?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汉王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枪便削掉了这小头目的头颅,其他门禁一看这骑兵校尉居然敢在谷王府门前杀人,一时也惊愕的张大了嘴,汉王冷冷呵斥道:“我再说一遍,让那谷王朱橞速速出来领罪!”汉王这一身杀气自然是吓得这些门禁连滚带爬的跑进去禀报。
那谷王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一听这话就火了:“一个小小的骑兵校尉就敢来本王府前撒野!这丰城候李彬莫不是疯了不成,传本王之命,速速集合护卫府兵,灭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不一会,就听得甲胄声响,谷王府的三百护卫府兵集结而出。
这些护卫府兵自然也是正规军,一百弓箭手立刻抢占优势地形张弓搭箭,而其他人则做好了防备骑兵冲锋的准备严阵以待。汉王看着眼前的一切,将枪一指,冷冷一笑道,大声喊道:“谷王朱橞,你可真的想好了要与我一战么?”
那谷王本在府里督战,听得这声音颇为熟悉,也不由得一愣,再次将门禁找来问道:“你真的看清了来人就是个校尉?”那门禁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确实看清了,穿的的确是校尉铠甲。”谷王眉头一皱,忽然觉得不对,试问哪个不知死活的校尉敢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谷王再问道:“这人多大年纪,什么样子?”门禁努力的回忆着说道:“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的剑眉星目,颇为威严,手持一支长枪,穿着的铠甲似乎不是都司府的样式。”谷王闻言一惊,既然不是都司府的骑兵,那就只能是南京来的啊,这普天之下敢这样呵斥自己的,除了陛下便只有那个号称军中战神的汉王朱高煦,不然还能有谁?
谷王的额头瞬间就渗出了汗珠,连忙快步上前凑到大门前向外看去,这一看自然是吓了个魂飞魄散,一拍大腿惊呼一声道:“苦也,偏偏还真就是这位祖宗!”谷王身边的护卫队长疑惑的问道:“殿下,这人是谁啊,要不要下令放箭?”谷王立刻呵斥道:“放什么箭,你们要害死本王啊,快快把弓箭都撤了!”
护卫队长虽然不解,但也只能下令放下弓箭,而谷王则颤颤巍巍的跑出去躬身说道:“原来是贤侄到了长沙啊,这写该死的家伙有眼无珠得罪了贤侄,的确该杀,还请贤侄快快随我进府叙话!”
此时,王府四周的街巷里已经聚满了百姓,大家看着这怪异的一幕都在猜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不是谷王要遭殃了,汉王看看四周,心中明白已经达到的目的了。
于是汉王仔细看了看谷王,这才大声说道:“好叫谷王殿下得知,我乃定国公徐景昌麾下骑兵营校尉,奉命抓捕你这为非作歹祸害乡里的罪魁祸首赴南京请罪,谷王殿下请吧!”汉王说着,便用枪向身旁的囚车一指。
谷王闻言大惊,可汉王既然没有自报身份,他便也倚老卖老的喊道:“定国公可没有资格抓捕本王,就算是监国太子也不行,想要抓本王,就拿陛下的圣旨来!”汉王嘿嘿冷笑道:“谷王殿下,你可想好了,此时随我回南京,或许还能留条活命,等陛下的圣旨到了,可就只能是鸩酒白绫了!”
谷王闻言再度一怔,汉王敢这么说,那就是说陛下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了?那这样回南京还能活?可汉王刚才的话又分明表示愿意自己走便还有活路,等着陛下下旨便只有自裁一条路了,谷王的内心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和汉王翻脸,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三百府兵是挡不住这军中战神的!
谷王无奈的长叹一声,躬身抱拳道:“我随你走便是,还请贤侄为我求条活路。”汉王倨傲的点点头,谷王则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自己走上了囚车,四周的百姓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一片雀跃欢腾,纷纷喊道:“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其实老百姓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不管之前受尽多大的折磨和屈辱,只要一点点的甜头,便会对帝王和朝廷感恩戴德,就会觉得这不过就是这一个坏人,一定是这个坏人欺上瞒下蒙蔽了皇帝陛下和朝廷,可他们哪里知道,谷王所作的一切坏事,皇帝陛下都是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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