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偶遇”
这安和毕竟不善于演戏,因为早就认识杜宇,也知道会有这偶遇的戏码,所以看他们如今这互相叫骂的样子,只觉得还真好玩,自然是豪不害怕的笑嘻嘻看戏。慕容预却心道完了,这两家伙如果不是毫无江湖经验就是这蒙禹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测,如今事已至此,自己还是别管了,反正这事自己是兜不住的,只有先看看再说吧,大不了到时候拉上安和跑路,这作死的蒙先生,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蒙禹却毫不在意的看看元朔道:“这位公子爷话说的可不对。”元朔冷哼一声说道:“哪里不对?”蒙禹摆弄着折扇道:“我虽然是读书人,却不是你所说的腐儒。”元朔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腐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在找死。”
蒙禹摇摇头道:“你这话又不对了,我本是好心想救你一命,怎么会是找死?”元朔气的冷笑着说道:“就你还想救我?”蒙禹点点头道:“是!”那杜宇适时的在旁边说道:“元公子,我们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要是他敢胡说八道,再收拾他不迟。”
元朔听杜宇这么说,也点点头,直接坐到蒙禹面前:“行,那你说吧,要怎么救我?”杜宇也摆摆手让燕云商会的人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元朔身边。蒙禹笑笑道:“常言道,君本无罪,怀璧其罪,如今这样的世道,你身负诺大家业,若是不知掌控之法,一味相信靠别人替你卖命就行,那你这小命,迟早要被人给谋害了。”
元朔眉头皱起,不服的问道:“怎么可能?谁敢害我?”蒙禹问道:“我来问你,你可有兄弟?”元朔回道:“我只有一个妹妹,年方十岁。”蒙禹又问:“那你可有叔伯兄弟?”元朔摇摇头:“没有,家父说我们家一脉单传。”
此时的元朔年纪还小,又纨绔放荡,他的父亲自然不可能把他们的真实身世告诉他,所以元朔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负着怎样的秘密,又是怎样的凶险。当然,这些蒙禹也不知道,他也只是知道这看似庞大的燕云商会,却人丁单薄,如果少主继续这个样子,那迟早落入别人之手。
蒙禹点点头道:“这就是你的危机所在了,一个家族式的帮会,如果想要长久平稳,只有两条,要么家族庞大,势力盘根错节,谁也不敢轻易妄动,要么代代家主都选一精明强悍之人,以强力的手段牢牢将权力控制在手中,而据你刚才所说,你们家族人丁如此单薄,而你又不思进取,不想自己掌控帮会大权,那我可以断言,一旦你所任用之人羽翼渐渐丰满之时,也就是你帮会内部大乱之时,轻则大权旁落,一无所有,重则死于非命,还不一定知道是谁害的。”
一番话说的元朔哑口无言,想辩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只得看向杜宇,杜宇却一副沉痛的样子说道:“这位先生说的真是鞭辟入理啊,这几日我也经常劝这位公子,可他根本不为所动。”元朔依然哼了一声,但明显的底气弱了很多。
蒙禹笑笑道:“当然,你也可以举出很多庸才掌家却也平安无事的例子,可我告诉,这需要有一帮忠心的下属护持,还需要强力的外部势力制衡,可这无疑是将自己的未来交在别人手里去赌,如果这位公子觉得有这样的把握,那就当我多事了,我认罚就是。”
元朔终于正色看向蒙禹,他虽然贪玩,可他骨子里流的毕竟是陈友谅的血脉,是叛逆坚毅又掌控欲极强的血脉,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有这个少主的身份就行,加之身边都是一帮捧着他的人,自然觉得掌控一个帮会不是难事。
可这几天杜宇就不断给他泼冷水,再到如今被一个书生直陈厉害,元朔才开始觉得或许自己以前真的想错了。看元朔的表情有所变化,蒙禹立刻又加了一句:“这位公子你且想想,如果此时周围之人都被我们收买,没有一个再听命与你,你会是什么下场?”
元朔的眼中终于开始显出一丝惊惶,紧张的看了四周一眼,又看了看杜宇。杜宇嘿嘿一笑道:“放心,我可不想要你的命,这位先生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反正我也相信,若是自己不行,指望别人帮你成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元朔终于微微低下了头。他和杜宇也算不打不相识,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也觉得这个表面上浪荡不羁的大哥哥其实挺有本事和见地的,只是每天听他对自己说教,虽然也有所触动,但总觉得他是杞人忧天,可今天再听蒙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的,怪不得自己的老爹经常被气得老泪纵横,还常常骂自己是废物。
蒙禹笑笑道:“好了,说了这么多,这位公子若是还觉得我该打,那你便动手吧,我让你打一顿出气便是,绝不还手。”杜宇嫌弃的撇撇嘴斜了蒙禹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打一顿,那等见到楚天王,还不得被贬进地底下去?!
元朔也终于想通了,起身抱拳施礼道:“先生说的都是对的,确实也都是为我好,我以前是太不懂事了,现在想想,也的确是辜负了家父的一片苦心。”蒙禹也起身回礼道:“我也是见公子器宇不凡,不该是现在这样子,才冒昧一言,能得公子一句谢,也值了。”
这慕容预一看危机解除了,也有心结交元朔,毕竟这条道上,多个朋友总是好事,于是开心的招呼道:“既如此,大家不如一起喝一杯再上路如何?”杜宇立刻抢先说道:“那太好了,我正愁整天对着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家伙无趣得很,能跟几位一起说说话也好。”
一看杜宇都坐下了,元朔也抱拳坐下道:“那就叨扰了,我也还想再听听这位先生的高论。”杜宇立刻说道:“不知几位这是要去哪里?如果目标一致,那能结伴同行也不错。”慕容预答道:“我们这是要去漠北边境。”杜宇立刻一拍桌子道:“那巧了,我们也要去那边,那这一路就不会无聊了。”
元朔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走江湖,也没有什么城府,看看自己年纪最小,抱拳说道:“在下元朔,这位是我的朋友杜宇,不知几位怎么称呼。”慕容预毕竟是主人身份,立刻答道:“在下是慕容商会的慕容预,这位是凤翔举子蒙禹蒙先生,这位是我的好友安和。敢问元公子可就是燕云商会的少东家?”
杜宇笑笑道:“可不就是这位元大少爷么,不然谁会这么大言不惭的说有钱有势就行。”元朔这几日也被杜宇打击惯了,只是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笑笑,慕容预一看无意中搭上了燕云商会的少东家,自是开心不已,连忙让小二并桌加菜。
有蒙禹的一张嘴和杜宇的插科打诨,一桌人很快便聊的热火朝天,安和时不时的插嘴问两个蠢问题,也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很快三壶酒就下肚了,听着蒙禹对经商一道的侃侃而谈,慕容预和元朔也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就在他们上了第四壶酒的时候,一头红发的刑名和一身粗布衣裳的楚天王终于出现在了院门口,因为要出外行走,楚天王再次用回了方平的名字。这刑名边进院子边说道:“方师兄啊,我真要被你给坑死了,要是再看不见这店家,我就要出师未捷先饿死了。”
楚天王笑笑,因为刑名坚持认为教他武功的既然是他的师伯,那他们就该是同门师兄弟才对,楚天也觉得真有个这样的师弟也不错,于是也便认了这样的称呼。楚天王上前拉着他道:“一看刑师弟就是被娇惯坏了的,早该出门吃点苦了。”
楚天王自然早就看见店中的熟人,一看蒙禹和杜宇已经“偶遇”搭上了,心中已然有数,进店后拣了张桌子坐下,小二上前招呼,楚天王要了一盘面饼一盘熟肉,眼看他不再点了,刑名敲着桌子道:“酒呢?怎么能不点酒?方师兄啊,这吃的你克扣我可以,可这酒你可不能克扣我的啊。”
楚天王摇头道:“不行,出门在外,喝酒误事,还是少喝为妙。”刑名苦着脸说道:“方师兄啊,我们就是一路走走,又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误也误不了啊?!”楚天王还是摇头道:“这晌午时分,还是不要喝酒的好,你若想喝,我们走的时候买上一壶挨晚些再喝便是。”
刑名将头磕在桌子上哀嚎道:“苍天啊,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出门游历啊!”楚天王笑而不语,可不远处的杜宇却借着酒劲哈哈大笑起来:“蒙先生,我还只道你这样的书生才会胆小怕是,没想到,还有比你更胆小的,你这书生都敢喝酒,那佩刀持剑的反倒胆小如鼠啊!”此时已是四壶酒下肚,众人都有了几分酒意,一时也没了顾忌,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刑名本就是火爆脾气,自己和师兄开玩笑可以,可如何能容得别人说风凉话,立刻蹭的一声站起来,看看说话的杜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便伸手呵斥道:“那个混混,你说谁胆小如鼠呢?”这杜宇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混混,立刻也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问道:“你这红毛猴子,说谁是混混呢?”
这一下,慕容预的酒立刻又吓醒了,心中暗道糟糕,怎么刚刚才平息了一场风波,这杜宇又和人呛上了?他正要起身打圆场,那刑名一听有人叫他红毛猴子,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拔剑就要上。
那杜宇哈哈一笑:“正好喝得痛快想活动活动,咱们也别打坏了人家的东西,有本事院子里比划去。”刑名嘿嘿冷笑道:“好,等收拾了你这混混,正好下酒。”二人说着话已经闪身来到院中,杜宇天狼刀出鞘,一招群狼逐鹿直奔刑名要害。
这刑名将烈焰剑一横挡开之后,嘴里也不闲着:“我倒要看看你这街头的混混有多少斤两。”杜宇也不示弱的回道:“你这红毛猴子人长的怪,这兵刃也怪,不知是哪个山里修炼成精的?”此时其他几人也来亲身观战,蒙禹是一脸愁苦的看着这两个动手还不忘斗嘴的家伙,已经开始有些头疼了。
安和还是一副笑嘻嘻看好戏的样子,这元朔见杜宇又跟人打起来了,自是开心不已,在边上呼喝连连,恨不得换成自己下场,而慕容预则苦苦想着这要怎么收场才好。只有楚天王一脸平静的仔细看着两人的招数,在心中揣摩学习着。
烈焰剑他是领教过了,可杜宇的天狼刀他还没机会见识,如今亲眼见识之后,也在心中对这个看不顺眼的家伙有了新的认识。三十招一过,这杜宇和刑名也都闭了嘴,知道遇上难得的对手了,心中也有些兴奋不已,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力施为。
两人你来我往的招呼了五十招之后,已经从一开始的斗狠搏命变成了你来我往的招数切磋,因为他们发现两人的招数似乎是能相生相克的。刑名越打越觉得舒畅,全没有和楚天王过招时的别扭,全力施展之下,就好似熊熊烈火包围了杜宇。
而杜宇则发现在这围着自己燃烧的熊熊烈火中,自己的刀法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像是荒原上的孤狼在烈日下纵情奔袭。此时才一月下旬,这北方寒冷尤甚,可周围的人却分明感到有灼灼热浪袭来,驱走了寒意。
转眼百招已过,围观的六人和两个商会的三十多人甚至店家的人都已经看的直了眼,连元朔都不再大呼小叫,而再有过路想歇脚吃饭的人,却一看这阵势就吓得连忙走开了。毕竟没有谁会想卷进江湖“仇杀”里。
蒙禹和楚天王相视一眼,知道差不多了,互相一点头,同时高喊了一声:“住手!”两人听闻喊停,也觉得遇到这样的对手,惺惺相惜更多些,可想要停手却有些身不由己,只觉得似乎被对方牵引着根本停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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