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遇上了打劫的
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蒙禹从小就一直想着能拜入连中六元的古今第一人黄观门下,没想到这还没等考试,才刚到南京第一天居然真的就已经梦想成真了。看看天色已晚,蒙禹起身告辞,黄观本来要安排马车送他,但蒙禹拒绝了,黄观想了想也确实不宜让外人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便也就作罢了,只是嘱咐蒙禹,下次再来,直接从侧巷的小门进去,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他进府。
蒙禹便抱着黄观的书稿哼着小曲往客栈走去,按说这大明京师,治安还是不差的,可偏偏这外头正在打仗,蒙禹又因为白天帮助卖身葬父的安和露了财,这可就被人惦记上了。就在他快要转进客栈的街巷里时,忽然一左一右窜出两个蒙面人,一个人将一个硬物顶到他后腰上,另一个人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识相的,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蒙禹一听这话,心道苦也,他这身上就只有十两银子的大钱,白天全给了安和了,如今这散钱就剩十多个铜板,哪里打发得了这公然劫道的啊?当下连忙说道:“二位好汉饶命,不是小生舍不得钱财,实在是我身上就十多个铜钱,您二位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吃个宵夜?”
那人一听便火了:“胡说,你这帮个人都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这身上怎么可能才有十几个铜板,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了吧?”蒙禹苦笑道:“二位好汉,您要不信可以自己搜啊,搜出来多少全归二位,如何?”那说话之人上手一模,心道:嘿,这还真是没钱。
再看看他手上抱着的包袱,立刻喝问道:“这手上拿的什么?”蒙禹一看盗匪打起了恩师书稿的主意,连忙回道:“这就是一堆书稿,于我这读书人有用,于你们可是毫无用处,要不这么的吧,我的钱都存在客栈里,你们放我进去,我去取五两银子给二位如何。”
那人可不干了:“你当我们傻啊?你进去了还能拿钱出来给我们?”蒙禹这下更无语了:“那你们要如何才信?”那人叫道:“把你手中的包袱给我,进去拿了钱来换!”蒙禹一听他们要恩师的书稿,那怎么行,万一出什么意外丢了怎么办?
当下一举手中的折扇道:“这书稿又不值钱,我把这值钱的扇子押给你们如何?”那人一听冷哼道:“休当我们傻,一把破扇子能值得几个钱,而且,我爹说过,这人越是舍不得的东西才越是好东西。”蒙禹此时真是头大了,心想这些蠢贼还真是傻,光这一个扇坠都值得二三两银子,整把扇子少说也值得十两银子!可老师的书稿万万是不能给他们的,这可怎么办?
蒙禹冷静下来,才发现另一人顶着自己后腰的手是在微微发抖的,而面前说话这人也开始显得焦急,明显是心虚气躁了。蒙禹想了想,好歹这四年和两个将门虎子在一起,也学了几下拳脚,要不就拼了吧。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动作:先一头撞开面前说话的人,也顺势离开后面这人手里的凶器,然后就使劲朝客栈跑,实在跑不掉,就打吧,想来这两个劫匪也是生手,应该不会太厉害。
就在他一闭眼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一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蒙禹也被吓了一跳,明显的感受到两个劫匪被吓的浑身一哆嗦,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英武青年正看着他们,负责说话的劫匪恶狠狠的说道:“快走,不关你的事,不要挡着我们发财。”
那人呵呵一笑:“在这大明京师敢公然劫道,你们倒是胆子不小啊!”两人一看这青年说话硬气,心越发的虚了,只能故作镇定的喊道:“你是哪条道上的?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那青年呵呵一笑:“我辈习武之人,从小就被师傅教导要行侠仗义,就你们这等劫道的宵小之徒,我便犯了又如何?”
这下,这两劫匪愈发的慌了,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蒙禹一看时机难得,立刻将刚才在心中预演过的场景又想了一遍,然后便奋力一头撞开说话的劫匪,同时大步前奔,嘴里喊着:“壮士救命啊!”那劫道的两人也被蒙禹突然举动吓了一跳。
他们还未及反应,只见那青年一见蒙禹脱身,立刻飞身上前,让过蒙禹之后,挥拳起脚便打向劫匪,两个劫匪完全不堪一击,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痛呼不已,蒙禹一看这劫匪这么弱,不由得心中也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怕是自己都能将他们打翻的。
青年看看二人道:“走吧二位,和我见官去。”那说话之人立刻讨饶道:“大侠饶命啊,我们不是什么劫匪,就是这南京城的百姓,只是白日见这位先生出手阔绰,又报出住在这吉祥客栈,才想着找他弄点银子,实在也没想伤他性命啊。”
这人说着,另一人举起手中的“凶器”挥了挥,蒙禹这一看之下更是哭笑不得,原来这人顶在自己后腰的“凶器”,不过就是一根树枝而已。那青年见状也皱起了眉,回头看看蒙禹道:“先生你说吧,要如何处置?”
蒙禹想了想, 看二人的表现,似乎确实是平民百姓,也怪自己大意露了财,又说了自己的住址,给了别人谋财的动机,便摇摇头道:“算了吧,既是平民百姓,也没伤到我,那就不计较了,只是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那人立刻说道:“不会了不会了,绝不会再有下次了。”那青年也点点头道:“好吧。”说着便上前撤下两人面巾道:“说出你们叫什么,家住哪里,便放你们走。”那说话之人一看露了真面目,无奈的说道:“小人李正,这是小人的邻居牛大,我们就住在离城墙不远的鸡鸣寺旁的巷子里。”这蒙禹一看,这二人确实一脸的小市民样,那牛大分明还有些木讷,还真是见财起意的南京小百姓啊。
那青年点点头,将面巾扔给他们:“行,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若是再叫我撞见你们为非作歹,定不轻饶。”那李正拉起牛大,点头哈腰的说道:“多谢大侠,多些这位先生,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说罢生怕两人反悔,立刻就撒腿跑开了。
蒙禹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施礼道:“多谢兄台援手,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回礼道:“在下姓卢名方,乃是习武之人,到南京来找个能安生的活计,也住在吉祥客栈。”蒙禹一听大喜道:“那正好,既然同在一处,那我们便回客栈,我请兄台喝上两杯如何?”
卢方点点头道:“我见先生也是个有趣的人,正想结交一二,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小生蒙禹。”二人说着便同到客栈的大堂里坐下,要了一壶好酒,点了两个熟菜。三杯下肚,这话匣便也打开了,蒙禹好奇的问道:“不知卢兄觉得我哪里有趣了?”卢方微微摇头道:“蒙先生宁舍这贵重的折扇,却不舍一包书稿,此其一也,出手阔绰到能被人惦记上,却住这等便宜小店,此其二也,看似读书人,这身手似乎还不错,此其三也,有此三条,还不够有趣么?”
蒙禹哈哈一笑道:“卢兄有所不知,这书稿乃是恩师手稿,可是比小生的命还重要,如何能交到贼人手上?至于出手阔绰,也是因为见那人一片孝心,卖身葬父,还非要完成父亲遗愿葬到栖霞山的桃林边,小生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倾囊相助了。小生本也是贫苦出身,只因为教书的主家照顾,攒下点余钱,如何敢乱花,这吃住嘛,过得去就行,至于这身手,也是闲来无事,跟着我那两个学生一起练了几天,强身健体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卢方边听边点头道:“原来蒙先生还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看来我没救错人。”蒙禹立刻举杯道:“卢兄不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人,我们彼此彼此啊。”二人相视哈哈一笑,举杯同饮。又喝了几杯,蒙禹好奇的问道:“小生是为了赶考春闱,不得不来这京师,不知卢兄怎么在这时候来京师啊?”
卢方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本是河北沧州人,自幼便随着师父习武,后来偶尔帮人送送东西保个镖过活,可最近这仗打的,哪里还有人走镖啊,这师父也无奈,只得将我们遣散了,我一路走来,也寻不到什么好活计,就想着先到这南京的大帮会天机阁看看能不能进去,若是不能,便去岳阳的漕帮,听说他们的护商卫队可是如今大明最大的走镖的,一定能给我口饭吃的。”
蒙禹看卢方器宇不凡,有些疑惑的说道:“看兄台的样子不像是只知习武的莽夫啊,是否也读过书?”卢方笑笑道:“这都叫蒙先生看出来了,实不相瞒,我那师父虽是练武之人,可也是个读书人,除了教我们练武,也教我们读书,只是其他师兄弟们不爱读书,所学不多,就我还愿意读,所以师傅也就多教了我些。”
蒙禹本身就是一心想走仕途的人,一见这卢方还读过书,也就想着让他进公门去,于是举杯说道:“原来如此,在下有一言相劝,不知卢兄可愿意听听?”卢方抱拳说道:“蒙先生有话尽管说,说错了也无妨的。”蒙禹喝掉杯中酒,放下酒杯,看着卢方说道:
“卢兄一身好武艺,又知书识礼,这很是难得,小生也知道卢兄这样的年纪,再去从头考科举是不太可能了,可卢兄也可以考虑去衙门应征做府吏,哪怕先从打杂的差役做起,以卢兄的一身本领和气度,想来就算做不了官,应该也可以做成个大吏。”
卢方听罢,也不由得点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蒙禹再劝到:“小生也不是说那天机阁和漕帮不好,以卢兄这样的人才,也定能在其中谋得高位,只是小生觉得,我们这样的寒门出身,想要彻底改变出身,还是只有仕途公门一道啊!”
卢方点点头道:“蒙先生说的在理,这事我还真是从未想过,也从未想到还有这样的进身之阶,我家祖辈几代都是农户,若是真能如此,倒也的确强过在那帮会之中谋生,倘若真如蒙先生所说的有朝一日我能做成大吏,倒也真算得是光宗耀祖了,只是不知我该往何处去找路子?”
蒙禹点点头道:“这南京城里,能对外招收差役的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京兆尹府,一个是刑部大理寺,如今这人心惶惶的,估计很多人也无心当差,一定会有空缺,待我明日给你写一份推荐文书,你再准备点见面礼,常例钱之类的,见到管事之人就送上一份,嘴上再殷勤恭敬些,此事准能成。”
卢方听得点头不已,眼中也泛起了光彩:“原来是这样。”可转瞬间又暗淡了下来:“可我身上已经只剩几十文钱,哪里还够送礼打点的。”蒙禹已是酒意微醺,豪爽的拍拍胸脯道:“此事也包在我身上,若不是卢兄现身相救,我也要被劫走银钱的,我明日就给你准备五两银子,拆解成几份备好,到时候你也好打点。”
卢方也是爽快之人,没有扭捏推辞,当下抱拳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这钱就当我给你借的,等我领了饷钱再慢慢还你。”蒙禹摆摆手道:“卢兄这就见外了,说甚么还不还的。”卢方笑了笑,可忽然又皱起眉说道:“可这太祖爷下令不让使银子啊,我们平时私下使也就是了,这公然拿银子给官府里的人,会不会不妥?”
蒙禹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可真是比我还迂腐,太祖爷不让使银子,是为了让大明的铜钱尽快在市面上流通起来,可这大宗交易,哪个不是花的银子?你见有谁扛着一口袋铜钱去买田产地产的?你又几时见过有人因为使银子被杀头的?况且送礼打点这事,你悄悄塞过去五钱银子一小块,密无声息,皆大欢喜,可你要是送上五百个铜钱的一大包,谁人敢要?你不被赶出来才怪!”
卢方自嘲的笑笑,抓抓头道:“蒙先生说的是,我还真是迂腐得可笑了,只是这五两银子也不是小数,我怕是得好几年才还得上了。”蒙禹不高兴的说道:“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提还不还的,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说吧,来来来,你自罚三杯吧!”
卢方豪爽的笑笑,痛快的喝了三杯,二人这脾气相投,真是越说越开心,卢方走过的地方多,说起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见闻,也让蒙禹颇为好奇,而蒙禹给卢方说的书上看来的公门之事,也让卢方受益匪浅。
第二天,蒙禹又详细的问了卢方的情况,给他写了一份推荐文书,现在蒙禹好歹已经是举人,还是有写推荐信的资格的,然后又从柜上取了十两银子,将其中五两分成了五钱的六份,一量的两份,然后一起交给卢方,又告诉他到了衙门该怎么说,卢方一一记在心里,再次道谢后便出门去了。
只因这意外的小插曲,才让大明未来的几十年有了一位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刑部总部卢方,也让蒙禹在即将面临的生死关头才有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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