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八月十五日,居延海大汗庭。
居延海一带这天从一大早就开始热闹非凡,各地自发赶来参加草原医神和木雪公主大婚的族人已经挤满了整个大汗庭内外,一直到居延海边都是人头攒动,很多人头一天就开始自发的歌舞饮酒庆祝,居延海到处是欢声笑语。
卯时刚到,老丞相阿是才就急匆匆的赶到大汗帐外,额色库也已经开始了雷打不动的晨练。阿是才在校场找到额色库后,匆匆上前禀报道:“大汗啊,这消耗实在太大了,昨日科尔沁的大军一到则更是严重,老臣连夜清点了库存才发现,我们积攒了数年的粮草,顶多只够这四十多万大军再支撑一个月的。”
额色库闻言微微一怔,眉头紧皱却也还算平静的说道:“这确实有些可怕,烦劳老丞相和大将军做好准备,原定三日的大婚也缩短到一日吧,本大汗在他们婚礼祈福之时就登台誓师,明日便挥师南下,只要一个月之内攻破明军防线,我们就不愁没有粮草了。”
阿是才犹疑的说道:“这很多人都是为参加大婚来的,这三日改为一日,老臣担忧,会不会引发不满和骚动啊?”额色库摆摆手道:“无妨,相比起婚礼,杀入中原的诱惑应该更大,本大汗有足够的把握让他们更加热血沸腾,这些来参加婚礼的人,也一多半都会加入我们的大军的。”
阿是才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委屈木雪公主了,都是怪那贪得无厌的大老鼠阿鲁台,自从他的鞑靼军住进居延海后就常常找借口多领冒领,他那五万人的消耗比我们乞儿吉斯的十万大军还多,大汗却还每次都纵容他!”
额色库哈哈一笑道:“我知道老丞相是在怪我,可本大汗心里清楚得很,阿鲁台领走的粮草,足够他的人马再支撑一两个月了。所以,明日出发之后,我们便无需再供给他粮草,这硬仗,自然也少不了让他们去打,我想脱欢汗王和阿岱汗他们几个都会很赞同的!”
阿是才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如此,大汗这是在去擒故纵啊,可阿鲁台这个狡猾的大老鼠,会吃这样的亏么?”额色库神秘的一笑:“放心,现在这么纵容他,就是为了到时候收拾他,出兵之后,阿鲁台一支就成了弱势,听不听令就由不得他了。”
阿是才由衷的赞许道:“大汗原来早就心中有数有所安排了,那倒是老臣多虑了,大汗的筹划自然是不会差的,老臣这就准备木雪公主的婚礼去了。”额色库微微点头道:“这才是大事啊,办完了这个事,本大汗才能安心出征啊,木雪可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宝贝女儿要出嫁了,我这做父亲的,心里也怪舍不得的。”
阿是才安慰道:“还好是招赘的驸马,大汗还可以天天见到公主!只是男方家似乎是人丁单薄了些,如今身边只有个身为晚辈的弟子,这那结拜的大哥元朔都不来参加婚礼,我们要不要给驸马多安排些人?”
额色库看看阿是才,摇头笑道:“老丞相难道忘了,我们的驸马可是草原医神,所有接受过他恩惠的族人都会是他的亲友为他助阵的,更何况,那一根筋的格力木和整个苍狼护卫应该早就想好要做驸马一方的人了!”
阿是才开心的点头笑道:“是了是了,老臣这倒真是瞎操心了,那老臣就准备去了,大汗也早些更衣准备吧,再过一会儿两位新人就要来拜见长辈了。”额色库颔首示意,老臣相告辞而去。
这是,呼伦匆匆赶来,一见额色库就说道:“大汗,那大阏氏和乌尔汗王子,似乎在做出逃的准备。”额色库脸色有些落寞的摇摇头:“没想到,她还是想逃走啊!”呼伦请示道:“那要不要属下这就把他们控制起来?”
额色库想了想,摇摇头道:“等大婚结束之后再说吧,我的小木雪婚礼上还需要大阏氏这位额娘的祝福,我的小木雪都已经改口了,我知道她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婚礼,一切,都等到婚礼后吧,你让密营的兄弟严格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便好。”
呼伦有些犹疑的问道:“那如果他们想借着大婚的混乱趁机逃走呢?”额色库痛苦的闭上眼睛说道:“他们若有异动,准许你们便宜行事。”呼伦躬身领命,却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驸马到底会不会是他们一伙的?”
额色库睁开眼看看远方有些犹豫的说道:“前日明廷变天的消息就已传来,直到今日这驸马也没有任何异动,更没有求见我,也没有做任何出逃的准备,他应该不知道大阏氏母子要逃走的事吧?”呼伦问道:“那要不要把消息透露给驸马?看看他的反应?”
额色库想了想,却还是摇摇头道:“算了,我适才和老丞相商量好了,将三日的大婚缩短到一日,明日便挥师南下,一切,都等今日的大婚之后吧,就算他真的还有异心,起码也让我的小木雪了结了心愿。”呼伦知道额色库对木雪的疼爱,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有再劝,躬身领命而去。
另外一边,刚刚辰时,木雪公主的帐房里就已经挤满了人,木雪已经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草原婚礼盛装,众多的侍女和其他部族未嫁的公主小姐们围在四周,叽叽喳喳吵说个没完,闹个不停。
反倒是平日里最活泼好动的木雪公主,此时却安静的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一脸幸福笑容的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身边的喧闹她根本都听不见,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似乎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脑海中明明是万分喜悦的,却偏偏被心里的这一点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秦风居住的帐房,也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这远比额色库想象的还要夸张,大汗庭周围发过疫病的部族首领全都自发的带着礼物要来做草原医神的本家亲友。远远的,穿戴一新的格力木领着两队苍狼护卫换上迎亲的吉服走来,一看这架势,急的大叫道:“都给我闪开,我们才是驸马的迎亲队!”说罢,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带头就拼命往里面挤。
帐内,鱼筐为秦风整理好一身草原吉服,也不禁由衷的赞叹道:“第一次看师傅穿我们草原人的衣服,却原来也是这般好看!”秦风将佩剑交给鱼筐道:“小筐儿,我的剑就交给你了。”鱼筐接过来郑重说道:“师父放心,人在剑在!”秦风看着一旁的石头微微一笑。
鱼筐正要说话,就见格力木已经掀开门帘一边闯进来大声说道:“驸马的人缘可真是好,这么多人要做驸马的亲友,我们倒差点就被堵在外头了,呀,怎么这帐房里面倒如此冷清,那怎么行!”格力木自顾自的说完,又把苍狼护卫都招呼了进来大声喊道:“兄弟们,这帐房里哪里像迎亲的样子,都给我动起来,唱起来。”众人应了一声,便开始整理聘礼,抬的抬,抱的抱,嘴里还齐声唱起了草原的迎亲歌。
帐房里立刻便热闹了起来,格力木看看一脸不明所以的秦风,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肩道:“驸马放心,有我们给你做迎亲队,就不会有闯不过去的关。”说罢也不待秦风回答,大喊一声:“走喽!”一把拉上他就往外走。
秦风在他们的簇拥下出了帐房,外面的人一看见秦风出来,立刻就欢呼起来,自发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格力木的率领的迎亲队在前,各部落的人在后,开始了浩浩荡荡的绕场接亲仪式,整个居延海大汗庭立刻就被点燃了热情,瞬间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人们开始自发的拉琴对歌,拍手起舞。
一行人载歌载舞的围着大汗庭缓缓绕了一圈之后,看看将近午时,格力木大喊一声:“迎亲去喽!”一行人便走向了木雪公主的帐房。离的还有几十步,就见将军穆森带着一帮人拦在前面,个个也都是一身喜服,一手捧着酒碗,一手拎着酒坛,格力木一见是老冤家穆森,立刻嚷嚷道:“好你个穆森,怎么不来帮驸马,倒去帮木雪公主去了!”
穆森无奈的笑笑道:“我也想做驸马的迎亲队啊,可奈何我打不过你,没办法,我总不能不要脸面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吧,所以,就只好在这里恭候各位了!”格力木哈哈大笑道:“好,反正你打也不过我,喝酒那也是喝不过我的,反正你都输定了,说吧,要怎么喝?”穆森摇头笑道:“又不是你娶亲,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驸马倒还一句话没说。”
格力木对秦风咧嘴笑笑,回头继续大声说道:“驸马哪懂这些,我就替他问了,要怎么喝才放行?”穆森无奈,只好将酒坛一举道:“我们这里一共十二坛酒,代表一年的十二个月,你们出四个人,代表一年的四季,只要这四人喝完十二坛酒,我们就放行!”
格力木一看他手里的酒坛立刻大叫起来:“好你个穆森,诚心为难驸马是吧,居然准备这么大的酒坛,除了我能喝下三坛,其他人能喝两坛就不得了了,四个人如何喝得完十二坛。”穆森将头一偏,得意的说道:“那我不管,如果喝不完,你们只需要一齐大喊三声苍狼护卫认怂了,我们就放行。”
格力木一听,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可这种时候,又不能翻脸,一时被噎住了,涨得脸红脖子粗的,只见秦风拍拍他的肩道:“格力木,你们出三个人,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的,我来就是!”格力木回过头,犹如听到神话一般的看着秦风,居然有些认真的说道:“驸马,我们三个顶多喝七坛。”
秦风拍拍他道:“无妨,那就留六坛给我便是。”对于这个一直创造奇迹的驸马,格力木是深信不疑的,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好,我们尽量多喝一些。”穆森一听,也连忙说道:“驸马无需如此,我们就是想让这目中无人的格力木和他的苍狼护卫出出丑而已。”
秦风笑笑道:“穆森将军无需担忧,都说入乡随俗,既然规矩在此,自然要遵守,来吧。”格力木想想这个神奇的驸马似乎没有什么是说了没做到的,当下一拍大腿道:“好,多吉,森格,我们三个先喝,尽量多喝些!”
格力木说罢接过穆森手上的酒坛,仰头就喝,接连一口气喝完两坛,而刚喝完第二坛的多吉已经抱着酒坛摔倒在地,森格的第二坛才喝了一半,只觉得眼前一花,仰面便倒,眼看酒坛要落地,却见秦风脚一伸一勾,酒坛已经到了手里,仰头就开始喝。
格力木努力的喝完三坛,也已经摇摇晃晃,头晕眼花,挣扎着想要拿起第四坛,却被秦风阻止了,然后就坐在一旁醉眼朦胧的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风一坛接一坛喝完了五坛半的酒,然后就听得秦风抱拳问道:“穆森将军,这一关可算是过了?”穆森也是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好酒量!驸马真是神人啊!”
四周看热闹的人也都惊呆了,在穆森的叫好之后,大家才反应归来,立刻叫好声喝彩声便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秦风已经用内气将酒都从涌泉穴逼出了体外,幸而他们是站在草地上,旁人看不出来。
在帐房门缝里偷看的侍女一见之下也惊讶得立刻回头大声嚷道:“真真是了不得啊,我们的驸马居然喝了五坛半的酒,还是那种大坛子!”
木雪公主闻言也是一惊,连忙回头问道:“那驸马怎么样了?”侍女又从帘子缝里仔细看了看,回头说道:“驸马似乎什么事都没有!”木雪这才长出一口气,面上泛起了微笑,毕竟,这酒是为她喝的,帐房里立刻又叽叽喳喳的炸开了锅,都在惊叹这驸马怎么这么厉害。
格力木已经喝的晕乎乎的了,但还是摇摇晃晃的陪着秦风走到木雪公主帐房门前,大声喊道:“我们来迎亲喽,姑娘们可准备好了?”话音刚落,就见帐里呼啦啦出来一大堆女孩,格力木一见,立刻傻眼了,他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只好摇摇头道:“我一见女人就头疼,驸马啊,这回只能靠你自己了。”
秦风佯装也有了些醉意,微笑着点点头,就听为首的一个部落公主大声说道:“今日我们不要金,不要银,也不要珍珠玉石,只要先让驸马为公主唱一首歌。”双方的人立刻都随声附和开始起哄,秦风正犹豫间,就听得悠扬的琴声从帐内传了出来。
秦风仔细一听,原来是前段时间木雪一直向自己反复求教练习的古曲《凤求凰》,却原来是为了今日准备的,当下秦风跟上旋律,开口吟唱起了司马相如为追求卓文君所做的千古名篇《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唱罢,秦风心中也是千般感慨,这卓文君的性格和孀居的身份,分明就是和元月差不多啊,这木雪工作此时弹奏这样的曲子,可谓用心良苦,这表示她没有指望让秦风忘记元月,而是告诉他,自己会理解他,会做好他的妻子。
四周的草原人虽然大多听不懂秦风唱的是什么,但也觉得还是挺好听的,更何况是公主弹琴驸马唱歌,这样的合作以前可是从来没有机会欣赏到过的了,一时四周又是叫好连连,欢呼喝彩不断。
为首拦门的部落公主继续说道:“头两关算是过了,第三关嘛。只要驸马能不碰到我们这些女孩子就进入帐中,新娘子便可以由驸马带走了。”说罢十多个姑娘便手挽手站成一排拦在门前,所有人一时哗然,秦风微微一皱眉,正准备施展轻功移形换位从他们头顶上掠过去,却听得格力木眼珠一转,转身大叫一声:“兄弟们,上啊!”
格力木说罢,上前扛上刚才发话的部落公主就跑,身后的苍狼护卫们立刻有样学样,一人上前扛起一个姑娘就跑,这些公主们一时都大叫道:“不算,不算,这是耍赖!”可惜,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被淹没在四周的哄笑声中。
秦风笑笑,这也倒好,格力木用这无赖的手段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的麻烦。秦风定了定神,掀开帘子进入帐中,径直走到木雪公主面前,深深的躬身一礼道:“木雪,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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