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朝,暮春,连绵的雨已经在锦城下了一天一夜。
“尸体脖子处有明显的勒痕,腹部已经有胀气,死亡时间8-10天。”仵作周子靖戴着面巾,表情认真地对着眼前一具被泥土包裹的女尸进行检查。
沈清漪一席绿色官服,戴着面纱站在周子靖身侧,语气平稳:“尸体于今日晨被路人发现,尸体发现的村落没有人认领,只检查尸体表面。”
“好的。”周子靖应声,接着余光轻轻看了眼沈清漪,“沈少卿,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沈清漪,年仅21岁就成为大理寺少卿,唯一的女少卿。
“不必。”沈清漪回答,她在大理寺已经待了三年,什么样的尸体检查她没有见过?
“好的。”周子靖微微点头应了声,接着继续拿着工具检查眼前的女尸。
沈清漪看着周子靖一步一步将眼前的女尸处理干净,当女尸的泥土被清除,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时候,她不禁眉头皱了皱。
“凶手想要隐藏尸体身份。”沈清漪蹙眉,她最不喜欢查的就是无头、毁容案,这样就算有家属来认,也未必能够认出尸体是谁。
确认不了尸体的身份,要查明凶手只会难上加难。
周子靖沉浸在自己的尸体检查工作中,语气认真:“女尸年龄在18-20岁之间,身上衣着黄色的粗麻布,手掌和肩膀有明显的茧,是做农活留下来的。”
“尸体上还有其他痕迹吗?”沈清漪问。
周子靖摇摇头,“除了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脖子上的勒痕,以及左大腿内侧的烫伤,就没有其他痕迹了。”
烫伤的伤疤?
沈清漪眼眸微微眯起,“尸体有辨认身份信息的伤疤。”
“可凶手都给她毁容了,为什么不把身上明显能够辨认身份的伤疤一起毁了?留下一个这么明显的伤疤,只要家属来辨认,一眼就认出来了。”周子靖说着,摘下了面巾,略显疑惑地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知道周子靖已经检查完毕,于是也摘下了面巾:“凶手不知道姑娘的大腿内侧有伤疤,又或者把姑娘毁容只是为了泄愤。”
“泄愤?”周子靖疑惑挑眉,“难道是情杀?”
沈清漪没有立刻回答,她朝停尸房外走去,“情杀泄愤毁容,或者毁容隐藏身份,又或者想偷天换日,让姑娘去顶替另一个死亡的人,可能性很多,但有这些作案动机的,至少是对这个姑娘有一定了解的人。”
“可惜现场早就被雨水冲得看不见痕迹了,不然还能检查检查现场有没有打斗痕迹什么的。”周子靖颇为可惜地说道。
沈清漪听着周子靖的话语,眼神闪过一丝打趣:“子靖是不打算做仵作,想做少卿了么?”
周子靖脸蛋一红:“沈少卿可别取笑我了,查案我哪儿会啊?不过是跟着少卿久了,学了一点断案的皮毛。“
沈清漪莞尔一笑。
“我祖上都验尸的,我也就是一个小仵作,可做不了大理寺少卿。”周子靖连连摆手加摇头。
沈清漪却正色了几分:“子靖不必妄自菲薄。”
周子靖目光停滞了一瞬,转而牵起嘴角微微一笑:“也许等到沈少卿成了大理寺卿,空出来了少卿之位,我再试试吧。”
沈清漪笑而不语,大理寺卿的位置已经空了一年,算算破案率也确实也该轮到她成为大理寺卿了,但她的目的远不止于成为大理寺卿。
二人穿过长廊,正准备往案库走去,一红衣男子过来拦住了沈清漪和周子靖的路。
“哎!沈少卿,尸体你们检查得怎么样了?”红衣男子脸上挂着套近乎的笑,明明是坚毅的容貌,但是神色却看起来很是随和,或者说是随意。
“姜公子还没有走?”沈清漪愕然看着姜澈。
周子靖疑惑看了眼沈清漪:“这位公子是?”
沈清漪无奈地压低了声音说:“此人名唤姜澈,发现尸体就是他。”
周子靖恍然大悟般地点了一下头。
“姜公子是还想起什么信息了吗?”沈清漪看着姜澈问。
姜澈闻言,还真摸了摸下巴,做出了思索的动作,须臾后说:“今日下雨,但还有一户人家娶亲,这算不算信息?”
沈清漪眉头一跳,委婉说:“姜公子,若是没有别的关于尸体的信息,就请回吧。”
“诶!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大下雨天娶亲很不吉利吗?我刚才看着迎亲队伍全部淋着雨,衣服都润湿贴在身上,一个二个可狼狈了!”姜澈表情夸张,音量也大,手舞足蹈着,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沈清漪脸色浮现出一丝不悦,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去听这些奇闻异事。
“而且啊,我听路上那些看热闹的人说,喜轿里坐的不是姑娘,是一大男人嘞!”姜澈越说越起劲,最后直接捧腹大笑起来,“我听路人那些说才知道是个入赘的!我说呢,下着雨还有人出嫁,想必是怕别人姑娘悔婚吧!哈哈!”
沈清漪听着姜澈一番“慷慨激昂”,她面无表情,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嫌弃。
姜澈笑够了之后,见沈清漪和周子靖没有半分回应,有些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音调这才弱下来:“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沈清漪挤出一个笑:“姜公子,如果你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请回。”
姜澈尴尬地“咳咳”两声,熟门熟路地说:“事情还是有的嘛!这女尸身份确认了么?”
“姜公子,案件的事情我们不便过多透露,见谅。”沈清漪对着姜澈微微颔首。
姜澈“嘿嘿”一笑,“这案子我还真有知情权。”
沈清漪冷漠地看着姜澈,没有接话。
周子靖看沈清漪不说话,自己也不敢搭话。
姜澈没能得到回应,只能略显尴尬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往下说:“我乃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这下该有知情权了吧?”
“ 啊?!”周子靖惊愕地看着姜澈,“公子可别开玩笑了,有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沈清漪不想和姜澈继续纠缠,伸出手示意让姜澈离开:“姜公子请便。”
姜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拿出了任命的文书,着急说:“你们别不信啊!我这儿可有任命文书!”
周子靖半信半疑地拿过任命文书。
沈清漪余光看了眼文书。
二人还在确认文书,姜澈已经自来熟地往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