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罕主张围而不打,按照先前截获的情报,高国春从城池出发携带粮草最多只能供应十五日,数日之后,明军粮草断绝,必将自行崩溃。
当然,雍罕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若是全部的亲军和战兵出动,未必不能攻破眼前这前这些明军,只是那样一来,各部便要元气大伤,他这个所谓的土司大王,怕是做不成了。
对雍罕来说,失去了自己手上这些兵马,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被幽禁而死,这还算是少部分人才能拥有的待遇。
自己手下的将领显然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他们有不少人已经和良渊搭上线了,此时联合全军中十几个好战的将领,便是要立即进攻明军,给夜袭死难的士兵们报仇。
雍罕身边的一位汉人李文正让大家稍安勿躁,须先和良渊取得联系,或与高国春讲和,或增派人马围攻。
李文正是标准的北方汉人,其父也是军户的一员。
李文正很想当面问问高总兵,问问这个南蛮子,看他到底想要什么,是银子还是女人。
在李文正看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最好的。
三派意见各不相让,最后,在大多数的将领支持下,进攻的意见占据了上风。
土司主力全部出动,百姓先行填壕,亲军冲锋,甲兵压阵,于是就有了今日明军营地激烈的战事。
“大王,看样子这伙明军早有准备,要不还是等火炮运来,再破他军阵不迟!”
山岗北边三里外,土司大营,投诚汉人李文正,几乎用恳求语气对雍罕说。
阿敏知道这奴才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看他,冷冷道:
“当年和明军对峙,咱们也是靠着传统的兵器,难不成没有了火炮,咱们就不能打仗?”
“也就良渊那种货色没有火炮打不成仗,像本王,只要带兵亲自压上去,就一定能够胜利。”
雍罕心里清楚,如果让良渊带兵过来,必然兴师问罪,乘势打压自己,即便侥幸饶他不死,也要逼迫自己的军队与高国春死磕。
雍罕对东吁王朝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什么狗屁东吁还是西吁王朝,那是他们和明国的恩怨,至于自己本身,祖上的关系和明国还不错,要不是因为明国对西南事务实在不管,也不大可能投诚。
总之,雍罕对明军谈不上什么血海深仇,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而葬送了自己的精锐。
“大王,快定个主意,不能让明军再这样冲杀下去了!”
一名亲军将领骑马来到雍罕身边,他刚去亲军那边督战,亲手斩杀了几个溃逃回来的亲军,身上还沾着人血。
雍罕思绪回到眼前,他的眼神重新汇聚,在他所处位置两里之外,明军长枪兵如浪潮蜂拥上前,追逐那些溃败的亲军,长枪突刺,刺杀那些跑在后面的土司亲军。
之前气势如虹的土司亲军,转眼之间变成了被宰杀的对象,出战的六百亲军,包括还在狂奔逃窜的,只有三百不到。
“一群废物!”
“让战兵出战,让开个口子,放这些亲军过去!”
将领擦了擦脸上血迹,满脸惊愕:
“大哥,你要放过这些逃兵?!”
雍罕冷冷一笑,怒道:
“放了他们,咱还有军法吗?留着他们待会儿再次冲锋,若不放他们走,冲散了咱们阵型,就麻烦了!”
雍罕自幼跟随父亲打仗,一眼便看出,明军核心便在这群长枪兵身上,只要击败长枪兵,后面的鸟铳手根本不足为惧。
对付长枪兵,仅靠能打的亲军是不够的,这些亲军只有一身蛮力,铠甲沉重,行动缓慢,根本不是这些长枪兵对手,即便能冲到近前,也是明军火铳手活靶子。
雍罕脸上肌肉抽动,这些亲军都是边远地区虏获而来,经历过不少战役的老兵,是比真战兵要珍贵的资源,死一个少一个,
短短半个时辰不过,便损失不少。
“你带人上前,用步弓压制明军,让征召的百姓冲阵!战兵紧随,多用飞斧大棒,砸开长枪军阵!”
此时土司处于逆风向,轻箭射不出去,重箭射出不远,亲兵用弓箭与明军火铳对射,根本占不了多少便宜。
不过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
雍罕看着眼前的战局,只能无奈的对一旁的将领说道:
“快去!趁长枪兵阵型混乱,让百姓冲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难不成等良渊过来帮咱们打吗?”
一身精良锁子甲的望连脸色阴沉,在他面前,站着二十个身材矮壮的军官,这些土司中层将领都高昂着头,露出脸上刀疤箭伤,显示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强军姿态。
“李文正监督率领征召农民冲阵,等冲乱对面的长枪兵阵,你们便率各队勇士跟上,重兵厚盾,破开长枪阵,杀光这支明军士兵!”
军官纷纷点头,这些人百战余生没有太多言语,各人转身而去,去队伍组织士兵进攻。
很快地,在土司大阵前,出现十几个凶悍的近卫,近卫押着那些刚才溃败的亲兵,将他们按倒,跪在地上排成一排,开始当众斩首。
一千多名幸存的征召农民,缩着脖子呆呆的望着主子被一个个砍头,一些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找铠甲披上,会射箭的,离明军五十步时便射箭,其他人二十步外投掷飞斧,铁骨朵,近身砍他们的枪头!这些明军都是来送死的,杀光他们,给你们翻身做主人!不要想着逃跑,大王都在后面看着,后退者,死!”
李文正的几名家丁在征集农民面前大声喊叫,喊了几遍后,家丁也披上铠甲,做好冲阵准备。
征召农民很快反应过来,没有铠甲的农民开始扒地上亲兵的铠甲,抢不到铠甲的农民去捡盾牌之类的护具,什么都没抢到的人就举着顺刀大棒,给自己壮胆。
身材魁梧的曹忠清望向眼周围农民,很多人连顺刀都没有,手里就拿着根木棍,双眼却充满亮光,用怪异的眼神望向对面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