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马司和神枢营以及五千营在火势扑灭之后立即进入养心殿,试图搜寻万历的线索。
万历此次特意让三人走在了自己的前面,自己则是准备在后面好好看看那些大臣的表情。
军队搜寻的越着急,似乎就有人越兴奋。
此时赶来的大臣无一不是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就像是死了自己的亲爹一般。
万历看到这,还有些动容,不过想到那些江南士子很有可能也是在孔庙面前这么哭,瞬间恢复了平静。
刘鍙穿越过来坚持的理念很简单:
“这天下到死是朱家的天下,不是孔夫子的,更不是他们那些士大夫的。”
更何况虽然明朝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宋朝对士大夫的理念,但是宋朝也不是不杀士大夫的。
除了仁宋一朝,宋代的君主也没少杀文官,不过跟刘鍙比起来,确实是属于仁君了。
明代早期文官还算识相,到了堡宗时期就几乎变了。
原因不仅仅是土木堡,还有夺门。
堡宗不仅出国留学丢人现眼,还用本可以合法取得皇位硬是用武力手段解决了,然后还杀了于谦。
那段时期明代的皇权基本上降到了最低点,甚至连一些太监头子都想试着造反了。
现在太监算是老实了,但是庞大的文官还需要刘鍙去解决。
万历看着已经被烧的黢黑的大殿 不得不庆幸自己跑到暖阁的正确做法。
很快四人便见到了那些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文官。
“万岁啊!万岁啊!都是臣等护卫不力啊!臣等来晚了!”
“我大明如此神武的皇帝就这么没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你说陛下连遗诏都没有,国事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现在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正在这些官员议论纷纷,把大明朝的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同时,他们听到了前些日子早朝那熟悉的声音。
“诸位大人这就等不及了?朕还没死就打算另立新君!大不了朕把位置禅让给诸位吧!”
文渊阁大学士沈鲤大胆的向后看去,发现此人正是他们刚刚在哭丧的皇帝,而且皇帝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从火场里出来的。
正当魏忠祥打算说话的时候,万历拦下他,高声喊道:
“放火的人已经抓住了,如今就关在西厂的诏狱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早日坦白,别让我到时候下死手!”
随后万历给魏忠贤使了个眼色,魏忠贤心领神会,对着身后的马仔喊道:
“在座的所有大臣全部抓走,带到西厂,洒家要好好的审问!”
随后万历走到魏忠贤耳边,轻声说道:
“他们不招,就打到他们招为止。”
万历本想彻底清查这场纵火案,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个好机会。
这是一个重组组织路线的好机会。
具体来说就是刘鍙打算重新召集张居正之前给万历留下的政治派系。
虽然历史上的万历不喜欢张居正,但是张居正给万历留下了一个宝贵的政治遗产。
那就是从上到下,高度贯彻,举止统一的行政机关。
然后万历没打造自己系列的接班人,这套行政体系垮了。
申时行、张四维等人,都能在极度强势的张居正手下干那么久,万历拿捏他们还是不难的。
结果这些人大部分都死了,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好像还有王锡爵,已经派人去请了,但真的未必能回来。
万历年间,朝廷的组织路线就崩溃了,时间也不长,就在万历二十九年,一场争国本。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组织建设是力量源泉,组织解体是釜底抽薪。
中国一共422位皇帝,看起来数量很多。
不过真正能做到乾刚独断,一言九鼎的却并不多。
大部分的历史时期,皇帝与其说是领导国家意志,不如说是官僚集团的代言人,有的朝代,比如东汉,魏晋,两宋,甚至连开国之君都没能真正驯服官僚集团,反而对官僚集团相当程度地让步妥协了。
所以,算下来,真正做到能让组织路线服从皇帝本人指挥,并实事求是地贯彻皇帝本人意志的帝王,两千年来也是屈指可数,粗略计算一下也就十多位。
真正意义的“天下之主”在历史长河中不多见,但是每当这样的人出现时,他们就会通过整顿官僚集团来加强君权,并以集中在手的权力推动组织路线的建设,并以高效的组织工具去推动实事进展和落实。
这些都是一个王朝,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得以生存和延续的根本。
但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官僚们都是人精,他们有无数种办法绑架、扭曲、腐蚀皇帝的意志。
要完成整顿官僚集团的历史重任,必须要有坚定的政治毅力和巧妙的政治手腕,非雄才大略的雄才之主不能做到。
有的皇帝压根就不想做这种事,一心只愿与官僚集团同流合污,如司马炎;有的皇帝有这样的野心,但在实践中受挫,与官僚的政治斗争,因为阻力过大,只得中途放弃,如万历。正因为如此,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帝王”才会这么稀缺。
而万历本来有机会做这样的一位君主,但是他没有把握好机会,反而因为自己在争国本中选择题目太大,缺少帮手等等原因,导致了组织路线崩溃。
明朝中央真正失去对官僚们的战略主动权就是从万历执政后开始的。
在他之后的皇帝,也都没能完成整顿官僚,重塑威信的历史任务。这也就意味着组织路线并不能由皇帝本人直接控制和指挥,也就是中央失驭。
所以明朝后来遭遇的困难也就不难理解了,如关宁军军阀化,如中央对权贵征税困难,等等。
一个国家的军队,物资就算再多,也需要皇帝本人通过组织手段去调用,而一旦组织不能真正服从皇帝的指挥,其实就相当于皇帝被一定程度地架空了。
而在具体事务中,比如军事行动和财政收支,由于不能在一个统一的意志指挥下统一地展开行动,那到了基层必然是乱象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