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头晕。”
“下头今天送来了新鲜的螃蟹,你去屋里待会儿,我这边结束了就带你回去。”
“嗯。”
温淮随口答应着。
进帐子里的路上,他看似不在意地问出一句:
“你这里,还有其他民族的弟兄?”
“是,不多,有几位是我在打仗的时候,在边境处招募来的,他们做事一般都比较麻利,很勇武。”
“的确勇武。”
他看向梁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暗含深意。
【要是你没有这张脸,本王早不知道弄死你多少回了。】
这句话原来不是假设。
及回了府,温淮踏进去,彩萍悄悄冲他挤了挤眼,他便知晓事情完成了。
中午的螃蟹宴很是奢侈,让他有些目不暇接,唯独提不起兴趣。
“中秋前后的蟹最为鲜美,请王爷、公子品尝一下这道洗手蟹,奴才们采用生呛的做法,可以完全锁住螃蟹的鲜甜滋味。”
老张厨子介绍道。
温淮捏着那柄小瓷匙,忽然说道:
“这么美味的佳肴,王爷不喊婆母一同享用么?”
梁越微微蹙眉,颇为好奇地从上到下扫他两眼。
在场的仆人皆沉默。
“螃蟹性寒,老夫人吃不得。”
吴玉璋道。
汝南王殿下冷冷地瞥向她。
这一眼不要紧,吴玉璋顿时冷汗直冒。
“都滚出去。”
梁越啪地将热好的玉樽砸在案上,夺过冰凉酒壶倾倒出一碗,沿着唇缝灌下去。
他长呼一口气,仆人们已经走光掉,合上房门。
“这样会伤胃的。”
温淮虽说着贴心话,专心瞧着金灿灿的蟹羹。
梁越屁股逐步挪动着靠近他,一边搂住他的腰,脑袋搁在他窄肩之上。
“老太太之所以稳坐万寿堂,不是我缺一个娘,而是皇帝跟杜绍觉着本王需要一位母亲。”
“本王在外征战的时候,需要把软肋留给他们手里,真的假的不重要,他们觉得真就行。”
这个梁越。
无所不用至极,连嫡母都能当作棋子。
“可你不一样。”
他的目光混浊而缱倦,眼珠子都要贴到对方脸蛋的细小绒毛上,鼻尖蹭了蹭:
“若是他们挟持你,我要比大长公主府更急。”
他张口咬住宝贝白玉一样的饱满耳垂。
“嘶……你又耍什么酒疯!”
温淮抄起桌上的烛台,蜡泪还在滴着,就使劲朝他臂膀锤,拳打脚踢个没完。
梁越像是没知觉般,任他打骂。
桌子上有一把开螃蟹壳的匕首,还是崭新着,温淮握住刀柄抽出,狠狠朝他肩膀刺了过去。
直到顺着刀刃蔓延出一滴血液,滚烫得吓人,温淮才猛地回神,捂住双嘴。
他以为这匕首未开刃。
“你……你怎么不躲,你为什么不躲?!”
梁越抽动一口气,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珠:
“不想你恨我。”
温淮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吼出比平日响亮几分的声音:
“来人啊!!快来人——”
嘶哑叫喊得不成音调。
他来不及推开门,就头抢地摇晃着扎倒在屏风前。
外头一众奴仆慌张跑进来,见到这场面都目瞪口呆地吓傻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温淮头疼欲裂,突地睁开双眼,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心脏砰砰乱跳,扯到了额头的伤口:
“啊!”
“爷,您怎么样?”
“他呢?梁越在哪?他有事没事?”
温淮本来以为都是一场梦,可头顶的痛感切实传遍全身。
“少爷,您快躺下,大夫说您要静养。”
“您先坐好,听奴婢说!听我说!”
彩萍强制按住他:
“汝南王没事,一个很好看的神医来过了,说没有大碍。”
小侯爷鼻尖拱动,眼神垂下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少爷,有福与那人已经见过面了。”
“叫她看见没有?”
彩萍点点头:
“吴玉璋当即就去万寿堂告诉她老娘了。”
“做得好。”
温淮让她给自己端了碗水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到底怎么回事,爷十多年都没磕过碰过,来这里才几个月,就整日郁郁寡欢,这个汝南王……”
“别说了,出去。”
彩萍看他气色不佳,也只能退下。
另一边,梁越也才刚刚转醒。
传言中很好看的神医宇文源毫不留情地嘲笑:
“悬壶济世这么多年,头回碰见被自家夫人一刀捅穿的,此事传出去,汴京上下都知道汝南王殿下惧内了。”
“惧内又不算什么坏名声。”
梁越无所谓道。
“还好你的宝贝疙瘩没下死手,不然我可没法子去鬼门关救你回来。”
“记着不能饮酒、辛辣荤腥也少沾,尤其是要……”
他神秘兮兮地靠近梁越,压低嗓音——
“禁欲。”
宇文源勾唇坏笑,还没嘿嘿两声,就被梁越用力一击。
“诶哟喂!”
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使劲揉动自己的腹部:
“看来是并无大碍,还挺有劲,小心别扯到伤口,我可赶紧走了。”
“记得叫你的宝贝夫人给你一天三次换药哦。”
他们两个不在一间屋子,各怀心事。
翌日,温淮头上的纱布被拆了下来,已经不大痛,他闭口不提梁越,吃过饭后就看吴玉璋走了进来。
第一反应,他以为是梁越来传话,不由得绷紧腰身。
“公子,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老太太?”
温淮蹙眉。
“是,还有梁家的族亲。”
什么梁家族亲?
吴玉璋还在催促,温淮便顾不得考虑此事,起身说道:
“莫要多言。”
“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往后岐园的大丫鬟是彩萍,就不劳烦你整日往万寿堂跑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温淮就走了出去。
万寿堂,正厅。
一踏进去,他就被这阵仗搞得先惊后乐。
梁老太太身居高座,两侧还多了几个中年妇人。
“哟,你来了啊。”
“婆母早安。”
温淮稍稍俯身行礼。
“不算早了。”
梁老太太没什么表情,把玩着指间的手串。
温小侯爷环视四周,不由得疑惑道:
“这几位是……”
还不等老太太开口解释,他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噢!”
“我晓得咯,老太太这是又要给本侯认长辈了吧。”
那几人不免变了脸色。
老太太亦是恼怒,甩了一把手边的绢巾。
崔妈妈连忙接了话茬:
“公子,这两位是二爷和三爷家的,您该喊一声婶母,至于这一位,是王爷表兄的夫人。”
“原来如此。”
“那敢问婶母们和表嫂,拨冗一大清早跑着来别人家里做什么呢?”
温淮笑笑。
见他这样,座上一个老妇立马启唇:
“王妃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听闻王爷在家中受了重伤,担忧不已,才匆忙一大早赶过来的。”
“说来也稀罕,咱们汝南王殿下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怎么反倒在家里遭了毒手?”
有人开了头,她们就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