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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牛鼻子老道(1 / 1)


众人回到林间的小径,待袁北庭掀开车帘,只见徐玄参侧躺在车榻之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拿着酒壶不断地朝嘴里灌去。

没眼看,没眼看,这哪是剑仙,分明是个酒鬼!

“回来了?”徐玄参微微抬眼,看向袁北庭。

“受伤了?”

张怀钰能被袁北庭搪塞过去,但在徐玄参面前,他那点小心思可就是荡然无存了。

听徐玄参问道,袁北庭赶忙作了个嘘地手势,倒不是为了在张怀钰面前逞强,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刚刚多谢前辈借剑。”

“无碍,反正也不是老夫的剑,倒是你小子,胆子不小,恢复不过半成左右就敢去挑那巴蛇,也不怕被吞了去。”

袁北庭嘿嘿一笑:“这不是有前辈坐镇不是,我若真当着前辈的面死在那巴蛇之口,您老的脸往哪搁?莫说其他人了,怕是寻常小儿都敢唾您两句。”

徐玄参见袁北庭厚脸的样儿,懒得理会。

“凭你和那齐家小子,可搞不定那巴蛇,我刚刚见有道家之术,你小子遇见谁了?”

“一个故人,小道士罢了。”

正在这时,谢玄同上了马车。

原本他是要回道观的,听闻袁北庭也是往西南而去,正好顺路,便决定一路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徐玄参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灰袍小道,散落的发丝也挡不住谢玄同秀丽的脸庞,手中的法剑散发出阵阵寒光,徐玄参看见,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戏谑。

你小子,道士也不放过!

“晚辈谢玄同见过前辈。”谢玄同恭敬地说道。

虽然眼前的这个老者一副邋遢样,可他知道,能让袁北庭叫前辈的,绝非常人,毕竟袁北庭叫千百忍可是一口一个老头。

徐玄参摆了摆手,回身转过,渐渐睡了去。

......

一行人穿过幽静地小林,不远处,一座山门逐渐显露在眼前。

青羊宫三个大字赫然于上。

青羊宫,被誉为西南第一道观,是道家圣地,虽比不上道教祖庭龙虎山,却也不遑多让。

相传,道家圣祖张道陵曾为关令尹喜著《道德经》,临别曰:“子行道千日后,于成都青羊肆寻吾”。

时隔三年,张道陵降临此地,尹喜如约前来,张道陵显现法相,端坐莲台,尹喜敷演道法。自此以后,青羊宫观便成为神仙聚会、张道陵传道的圣地。

“想不到,你竟是青羊宫的道士。”袁北庭看着山门上的三个大字说道。

“你不也没说你是北境的世子?”

这一路,谢玄同听着齐羡安和月兰称袁北庭为世子殿下,他这才知道,被自己揍了八百回的小子,竟是北境的小世子。

“这天也快黑了,不如就在观里歇息一晚,明日再离开?”

谢玄同看着渐渐没过地平的霞光说道。

袁北庭倒也不客气,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玄同,可有贵客来临?”一道如钟鸣般的洪声突然从山顶传来,奇怪的是,马儿听见此声非但不嘶鸣乱动,反而异常的平静。

“师傅,我的几位朋友想在观中歇息一晚。”谢玄同朝着山门之上,作揖行礼道。

“无妨,既是贵客,自然欢迎。”

正当袁北庭以为此事了罢,哪知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朋友,别来无恙。”

袁北庭回首看向马车之内,能被青羊宫的掌教称为老朋友的,也只有车中那位了。

“嘿嘿,赵永清,你个牛鼻子老道,没想到还活着呢。”

赵永清,青羊宫这一代的掌教,说起他,倒算得是众多道观掌教中的“清流”。

年轻时曾因不喜龙虎山老天师阿谀奉承皇室的作风,认为他有辱了道教清名,借与老天师辩道之名,上龙虎山将老天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龙虎山的众多老道见天师受辱,气不过,追着他就是一通乱打,结果却连他的一角道袍都未曾碰到,反倒是让他提笔在天师府前的石壁上题了个狗道两字。

即使如今,天师府门前的石壁还能看见隐约浮现的这两个字,导致后来再有人拜访天师府,都是走得山间小道,再无人能从正门得见。

“你个老东西都没死,我当然还活得好好的。”赵永清一改之前得平和之气,朝着徐玄生叫骂道。

“他娘的,徐玄参,害的老子又破戒了,罪过,罪过。”

这赵永清突然的骂娘,倒让袁北庭不禁觉得好笑。

一旁的谢玄同,听见师傅喊着徐玄参的名字,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之色。

尽管他猜到了车内的老者不是寻常之辈,可也没想到竟是剑仙徐玄参!

稍作整顿,众人穿过山门,一同来到了青羊宫的主殿,无极殿。

袁北庭一行人刚跨过宫门,便见无极殿前有一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人,虽是一身素袍,但质地却是上乘,一手摇着扇,一手品着茶,好不清闲!

那人一见袁北庭,就赶忙起身上前迎道,更是直接忽视了欲叫师傅的谢玄同。

袁北庭看着向自己快步走来的赵永清,疑惑不已。

这老道士不是最讨厌阿谀奉承之人吗?怎对我如此勤快?

“想必这位就是北境的世子殿下吧。”

袁北庭看着笑眯眯地赵永清,心里有些发慌。

“道长认识我?”

“那是自然,贫道之前可还与小世子见过一面呢。”

“嗯?何时,为何我不记得?”

“世子殿下自然是不记得,十几年前贫道在北境城布道,您父亲袁冲邀我去王府做客,恰逢世子出生,贫道可还记得世子屁股上......”

“原来如此,道长还真是好记性。”袁北庭听见,赶忙打断了还要继续说下去地赵永清。

他屁股上的剑型胎记可就只有爹娘和他知道,如今身旁这么多人,要真让赵永清说自己光着屁股是如何如何,让人听了去,还不得笑掉大牙?

倒是一旁的张怀钰捂着嘴在偷笑,因为夫人在她出王府之前就将袁北庭小时候的荒唐事跟她说得一清二楚,莫说这屁股上的胎记,就是更离谱的事都有,想来张怀钰倒比袁北庭还清楚的不行。

赵永清顺着袁北庭看去,脸色一变:“不好,那老东西定是去偷我的丹药去了,世子殿下,贫道失陪了。”随后便朝着一旁的小道跑去。

还边跑边喊道:“玄同,替为师好好招待世子殿下,我去去就回。”

袁北庭看着跑远的赵永清,愣在了原地。

怎得这个道长是如此这般。

随后转身看去,不知何时,早已没了徐玄参的身影。

......

月色正好,袁北庭和张怀钰在殿前缓着步,一路车马劳顿,让月兰和齐羡安等人早已歇息了去,说去去就回的赵永清此时却还未曾见到归来的身影。

“怎么,还在想将军府的事?”袁北庭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张怀钰。

“明月生,拓跋隼,梁牧,还有宫里的韩玉生,这所有的一切都比我想象之初要复杂得多。”

“在去青峡关之前,我还倒真有些希望爹和娘的死是一场意外,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去寻这真相。”

袁北庭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天上的明月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所有的事遵循内心,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你想查,我便陪你查,如若不想,现在立马回北境,我也陪你便是。”

张怀钰没有说话,她知道袁北庭说得有道理,她自始至终寻找的都不是真相,而是自己的内心。

“两位,正在赏月?”正当两人沉浸时,一道声音从二人背后传出,回头一看,正是久去未归的赵永清。

赵永清一身相比之前显得有些狼狈,质地上乘的道袍上能时不时见到几个洞,原本打理尚好得太极髻此时也变成散落长发,显然,这位道长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道长这是......”

“无碍,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赵永清笑眯眯地说道。

“此时月色正好,贫道泡了壶好茶,不知能否和世子手谈一局?”

“与我手谈?”

“当然,姑娘要是愿意一同前往,贫道也自是欢迎。”

他看出来小世子与这姑娘关系匪浅,所以也不担心叫有心之人听了去。

“谢道长好意,只是小女子这舟车劳顿,早就有些乏了,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张怀钰是何等聪明,她虽明白赵永清说得未必是客气话,但若真应了下来,倒显得她有些不懂事了。

看着远去的张怀钰,袁北庭扭头说道:“不知道长想与晚辈于何处手谈?”

“就在这儿吧,这月色好,显得风雅不少。”

袁北庭撇了撇嘴。

还风雅,你是那风雅的人吗?

二人盘坐无极殿前,一壶好茶,两壶云子,趁着月色,别说,还真他娘的有些风雅。

“晚辈棋力不似二姐,只怕难登大雅之堂。”

袁北庭此话倒不假,袁雪颜作为大梁棋坛首甲,谁若说棋力能胜她就是扯淡。

不过,袁北庭自梅山回来之后,便没少被二姐逼着下棋。

为了能赢二姐一局,什么《棋诀》、《玄玄集》、《石室仙机》这些能够震惊棋坛的仙品棋谱,被他翻了个遍。

虽说最终还是未尝一胜,但他的棋力在袁雪颜的打熬下,若一般人想在他手上赢棋,却也不是什么易事。

“无妨,不过作玩乐之举。”

二人猜先后,袁北庭手持黑子,率先起手三三,这一挂角,被当年大国手施襄夏称为最佳起手式。

赵永清也不慌,直接以星位对之,削弱了袁北庭起手式的战力。

接下来,二人各十一手的黑白落子,算斗得旗鼓相当。

只是这袁北庭的黑十一断让赵永清微微愣了神,落子也不如之前迅速,反复思量后才提子落子。

所谓棋从断处生,袁北庭接下来的布局,皆由此一断而成,而赵永清只能一路隐忍,终在白三十八手,才将将稳住局势。

“前辈找我难道只是为了下棋?”袁北庭一边落子布局,一边看着赵永清说道。

赵永清抿了口茶,缓缓开口:“世子殿下有何想问?”

“晚辈倒还真是有一事不明,听闻前辈最不喜阿谀奉承之人,为此还将龙虎山的老天师骂的吐血。”

“不知前辈为何今日见了我,倒像是宫里的太监那般,热情地过火。”

赵永清听了袁北庭一席话,口中的仙茶直接呛住了嗓子眼。

他娘的,你小子骂人还真脏。

待咳了一阵后,赵永清才开口说道:“龙虎山的老天师,只是因为贫道看不惯他自诩道教正统,看不起其他道观的样儿,与那大梁皇室无关。”

“说到这儿,世子殿下若有兴趣,可去天师府看看,顺道说说贫道的字如何。”

看着赵永清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袁北庭就不禁感叹,当年老天师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啊!

见袁北庭不语,赵永清接着说道:“世子可还有疑问?”

“有,不知前辈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不知世子如何看待这棋盘上的棋子?”

袁北庭听后会心一笑,原来如此。

为何世间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英勇武将都喜欢下棋?因为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掌握自己所有力量的方式。

每一颗棋子如何布局,如何利用,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他们想着以这棋局代这天下,凭借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吞噬对方,成为这天下的掌控者。

虽是落子云盘,但却行于天下,芸芸众生,都不过是这棋局的棋子罢了。

“晚辈拙见,这棋盘上的棋子被一股它们不知的力量推着走,舍弃也好,利用也罢,这些不过是在棋手的须弥之间。”

“棋手决定着它们的命运,而它们只是棋手掌控这棋局的手段。”

“那不知世子殿下是棋手还是棋子?”赵永清笑问道。

“这世间如此之大,谁又能说是这世间的棋手?宫里那位?他不能,我也不能,但我若是棋子,那也是能一口咬掉棋手手指的棋子。”袁北庭轻笑道。

“有趣,世子殿下此番回答倒还真是有些出乎贫道意料之外。”

“是啊,这世间如此之大,我们每个人都是棋子。”

“贫道倒也听说了一些世子入江湖的传闻,北境王想为世子谋个逍遥,可世子认为,自己真能超脱于这棋局之中吗?”

袁北庭听后,不由得陷入沉思。

自古是身入庙堂后,再无清闲家。老头子想为自己谋个逍遥,哪怕是拼了这北境王的位置,自己倒好,一入江湖便是杀机四起。

若是最后真落得个逍遥世子也就罢了,怕就怕只是落得个自己以为的逍遥世子,到时莫不说成了棋子,就是咬伤一口下棋之人都是难上加难。

自己或许真得起手个什么三三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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