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见公仪静在无言悲切,心里也是不忍,有心去安抚她,却又不敢唐突行事。
岭南王见竹青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疑惑地问:“竹总教习,哪里不舒服?”
竹青陡地起身,抱拳说:“禀王爷,属下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岭南王含笑说:“竹总教习,你为本王的家事辛苦多日,本王今晚设宴,竹总教习你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竹青心里一阵狐疑,更是一阵翻腾。
杀人的凶案,怎么就变成了岭南王的家事?
岭南王想就此罢手,放过凶犯宗政杰?
竹青心里虽万分狐疑,还是恭敬地说:“谢王爷厚爱!”
厉冰燕听见岭南王把宗政杰杀宗政俊,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家事,冰雪聪明的她忙起身抱拳说:“王爷,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王爷成全。”
岭南王含笑说:“郡主请讲,你的面子本王一定要给。”
厉冰燕一改往日的冷峻,脸上洋溢着似火的热情,笑着说:“属下连日奔波,腹中实在是饥饿的很,敢问王爷什么时候用膳。”
竹青眉头一皱,心里着实是老大不高兴。
他暗恨厉冰燕是个不识大体的人,放着杀人凶犯不审,现在还有心思谈吃饭的事。
竹青在心底,开始有点瞧不起厉冰燕。
岭南王哈哈大笑说:“本王惭愧,为了孽子这小事,竟然忘了这大事。惭愧,惭愧的很啊!”
“王爷……”竹青急急地朗声说。
岭南王伸手制止住他说下去,厉声大喊:“来人,把这个孽子拖下去看管起来,本王容后再审。”
“王爷!”竹青又急切地叫一声。
岭南王摆手说:“竹总教习,不要为本王孽子这事,坏了竹总教习今天的酒兴。来来来,本王今天破例陪竹总教习喝几杯。”
竹青看着被侍卫架走的宗政杰,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也是千万个不甘心。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宗政杰这一去就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
竹青更清楚,后面要想再法办宗政杰,已经不是比登天还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宗政杰瘫倒在侍卫严宽和吕言的臂膀间,脚拖着地出了大厅。
他偷眼一瞄周边环境,有气无力的问:“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
严宽见左右无人,低声笑着说:“当然是送公子回西苑。”
宗政杰:“送我去牢房。”
吕言也笑着说:“属下不敢。”
“你们敢违抗王爷口谕?”
宗政杰话的语气虽轻,却透着无尽的威严。
严宽和吕言神色一冷,立时停住脚步,转向另外一个方向。
他俩努力挺直身子,尽可能不让宗政杰的脚触到地。
“等等。”
他们刚走出没多远,后面传来公仪静的喊声。
严宽和吕言架着宗政杰转过身,惊诧地看着公仪静。
“小人参见郡主。”
严宽和吕言见公仪静奔到近前,忙低头躬身说。
公仪静冷着脸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吕言:“小人遵王爷口谕,送二公子去天牢。”
公仪静对身后的竹青和厉冰燕点点头,认可了他俩的说法。
竹青上前撩开宗政杰脸上乱发,看着他肮脏灰白的脸,脸上滑过一丝奸滑的笑意,隔空在他胸前连点几下。
宗政杰猛咳两声,努力抬起头,悠悠抬起有点浮肿的眼皮,红红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感激,无力地说:“谢……”。
他只说这一个字,头就颓废的垂下,像是晕死过去。
厉冰燕伸手在宗政杰后背点了几下。
宗政杰身子跟着抖动几下,又倒在侍卫的臂膀间。
公仪静幽幽叹口气,抓起宗政杰手腕,搭在他寸关尺上。片刻,她又轻吐一口气,手在他胸口连拂两下。
宗政杰垂着头,身子木然地晃了晃。
公仪静盯着严宽和吕言,厉声说:“好生看管,不许虐待他,听到没有!”
“小人不敢,小人听从郡主吩咐!”严宽和吕言齐声说。
公仪静转脸对厉冰燕含笑说:“我们走吧,王爷还等着呢!”
竹青定定看着瘫在侍卫膀臂间,宗政杰落魄的背影。
他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将来会是一方霸主。
拐过长长甬道,前面是一片草长莺飞的花园。
严宽伸手一探宗政杰鼻息,神色有点慌张的对吕言摇摇头。
“现在怎么办?”吕言急急地问。
“快找个树荫地把本公子放下。”
严宽和吕言听见宗政杰突然开口说话,都吓了一跳。
吕言幸喜地说:“公子,你没事就好。”
“你们俩是盼着本公子有事?”
宗政杰的说话声音明显高了几分,也多了几分力量,更多了几分威严。
严宽和吕言惊恐的四下张望,生怕周边有人听见他说话声。
宗政杰昂起头,望着他俩惊惶的脸说:“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严宽和吕言相互一望,看着膀臂间的宗政杰开心一笑。
宗政杰指着一棵榕树说:“去那边,本公子要调息运功。”
严宽和吕言扶着他在榕树荫影处坐下,又全都远远站到边上。
宗政杰盘膝坐正,双臂舒展开,慢慢一圈,开始运功调息。
残阳夕照,莺啼晚归。
宗政杰悠悠睁开细长的眼睛,眼中的红丝已然退去许多,也变得清澈许多。
严宽和吕言奔过来,关切地问:“公子调息的如何?”
宗政杰细长媚眼含着笑意说:“已无大碍。”
“刚才没有闲杂人来过。”严宽殷勤地笑着说。
“公子,属下现在送公子去哪里?”吕言赔着小心,轻声问。
宗政杰微笑着望着他俩说:“你们想把本公子送到哪里去?”
严宽瞪了吕言一眼,陪笑说:“属下全凭听公子吩咐。”
宗政杰看一眼自己身上,原本是象牙白色的绸质长衣,现在已然变得灰不灰白不白,说不清楚是什么颜色。
他闻闻手臂上的衣服,厌恶地皱起眉头,嗓子干呕几下,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严宽一碰吕言,大声说:“快去招呼人给公子备热汤。”
“热汤备在哪里?”吕言疑惑地问。
“还用问,当然是公子的西苑。”严宽对吕言瞪起怒目轻叱。
“等等,动静不要太大。”
宗政杰说完话,看着夕阳下飞奔而去的吕言,脸上笑意大盛,就像一朵盛开在春天里的牡丹。
严宽陪着笑脸站在边上,定定地看着宗政杰。
宗政杰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他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死不了了。不但死不了,等待他的将是似锦前程,还有一片大好山河。
想到这些,宗政杰心里已不能用开心来形容,简直就是得意非凡。
岭南王没问他准备用来保命,世袭罔替诏书的下落,更能说明,岭南王的王位迟早是要归他所有。
宗政杰在心里暗暗感谢迟先手,不是迟先手一再撺掇他,替他谋划好一切,他可能还不会这么急着要杀了世子宗政俊,要怎样感谢这样一个人呢?
宗政杰的心里,开始纠结起这个问题。